第39章(第2/2頁)

霍玨不嗜口腹之欲,然那時聽他家中是開酒肆的,恍惚了半瞬,破天荒地收下了那兩壇子酒。

酒是好酒,醇香郁馥,入口柔綿,與印象中楊記酒肆的高粱酒竟是有些相似。

從此他再不飲宮裏的酒,只飲武家酒肆的高粱酒。

說來原先在盛京識得這酒的人並不多,卻因著宮中的霍督公喜歡,這武家酒竟一時紅火起來。那些討好霍玨的高門大戶每逢設宴,必點武家酒,就為了霍玨賞臉前來時能投其所好。

姜黎與霍玨進了酒肆後,卻發覺這酒肆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坐一桌,也只湊夠了四五桌。

夥計見來了客人,熱情地上前招待,引著四人到了臨窗的位置,又殷勤地問著要吃什麽。

霍玨下意識便將目光瞥向姜黎,顯然是讓姜黎來做主,看得一邊的夥計一陣咋舌。

這位郎君生得如此俊俏,又氣質不凡,一看就是個貴公子,沒想到是個懼內的呢,連點個菜都要看夫人的臉色。

納罕歸納罕,面上卻不顯半分。

只在離開時往姜黎身上多看了眼,似是好奇著這般聲甜面嫩的小娘子,怎地如此禦夫有術?

姜黎點的自是店裏賣得最好的酒菜,吃過之後,倒是一陣驚喜。

“這酒與楊記的高粱酒同樣烈,莫非盛京人也好烈酒?”

答案自然不是,但霍玨卻淡淡頷首道:“應當是。”

上輩子楊記酒肆在盛京做得風生水起,卻不是因著祖傳的酒坊,而是入鄉隨俗地賣起了最受盛京人青睞的醴酒。

醴酒清淡,不如高粱酒濃烈。

霍玨記得姜黎去看他時,還曾經同他道:“楊家的祖傳酒在這裏沒多少人喜歡,還有人說楊記的酒上不得台面,真真是氣煞我也。”

小娘子每次來看他,從來都不懼他冷若冰霜的臉,對著他喋喋咻咻說個沒完。秀氣的眉毛輕輕蹙著,濕漉漉的眼流光溢彩,活色生香,像水墨畫中那一滴濃艷的紅。

如今想起來,那時的他不過是宮裏人人皆可踐踏地一坨爛泥,唯獨她始終將他當做珍寶。

離開時,還會殷切地回頭同他道:“霍玨,你等我,等我攢夠錢了,我就贖你出來。你,你一定要等我。”

如今霍玨卻舍不得她再同上輩子一般,為了多掙銀子,放棄了祖傳的釀酒術。

上輩子他能讓武家酒得登大雅之堂,受盛京人追捧,這輩子自然也可以。

說他護短也好,說他霸道也罷,阿黎釀的酒,在這盛京就應當是最好的。

-

天色漸晚,從酒肆出來外頭又刮起了風。

姜黎吃了兩盅酒,臉頰都被體內的酒氣蒸出一層粉色,似枝頭嬌嬌艷艷的一剪臘梅。

霍玨接過桃朱手上的鬥篷,細心為她穿上,見她眸光清亮,並無醉意,便問:“想去飛仙樓看盛京的夜景麽?”

飛仙樓是盛京最高的樓,能登高眺望一整個盛京的夜景。若是天好,還能看到滿天繁星熠熠生輝的美景。

“想是想,可飛仙樓我們能進得去嗎?”

出來時才在馬車上聽霍玨說,這飛仙樓非達官貴人不接待。

雖說他們因著阿姐的關系,與定國公府有些聯系,但人家掌櫃可不知曉這層關系,怕是理都不會理他們的。

姜黎正想說不去了,卻見霍玨淡淡一笑,道:“只要阿黎想去,那便進得去。”

姜黎微微一怔,霍玨的語氣十分平淡,並不狂妄,似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或許是從收到那一匣子銀票開始,又或許是更早之前,霍玨在她心裏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她總以為霍玨一心只讀聖賢書,掙銀兩這樣的事得靠她來,日後他入仕了,需要打點上下的銀子,也得她來掙。

別說她,便是她娘也是這般想的。

楊蕙娘在他們離開桐安城時,還偷偷給她塞了三百兩的銀票,想著霍玨在取得官職前,能讓兩口子的日子過得松快些。

誰知一轉眼,霍玨便塞了一萬兩給她。

姜黎越來越覺著,霍玨不知不覺中就成了她的依靠,似乎再大的事到了他手裏,都不過是芝麻大的小事。

輕描淡寫間便將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給辦了。

霍玨低頭替姜黎系鬥篷上的帽子,見她愣怔怔地望著自己,烏溜溜的眼珠子全是他的倒影,眼角不由得一挑,輕捏了下她尖尖的下頜,只以二人聽到的聲音,輕笑道:“阿黎看我看入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