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飛仙樓的夜景果真名不虛傳。

盛京入了夜便又下起細細密密的雪, 一片銀裝素裹中,千萬家燈火熠熠生輝,像極了初夏夜藏在樹林深處的螢火蟲。

姜黎大飽了眼福, 離開時尚且有些不舍。

可等出了飛仙樓,見到對街食肆上的炒板栗, 那點子不舍便煙消雲散了。

只見紅潤潤的板栗在大鐵鍋裏翻炒, 白煙裊裊,焦甜的香氣隔著一條街都聞得到。

姜黎望了霍玨一眼。

霍玨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她身上,哪能不知曉她是起了饞癮。把手裏的傘遞給桃朱後,便道:“我去給你買, 你在這等著。”

馬車就停在飛仙樓外, 姜黎站在馬車一側, 專注地望著緩緩步入食肆的霍玨, 並未注意到一輛華貴精美的馬車從街頭駛來,緩緩停靠, 下來了兩名高大的華服郎君。

其中一名身著紫紅錦袍的郎君在瞥見姜黎的側臉後,目光一頓,忽然疾步上前, 猝不及防地扯下她罩在頭頂的鬥篷帽子。

姜黎嚇了一跳,下意識望了過去,入目的是一張陌生的英俊的臉。

男子在看清姜黎的臉後,瞳孔一縮,下一瞬便要伸手捉住她, 道:“是你!”

何舟趕忙放下馬韁,疾步上前, 欲擋住男子的動作。誰知人還未靠近, 便被旁邊那位看戲的白衣郎君生生攔住, 兩人一時纏鬥起來。

“你們是何人?”

桃朱又慌又怒,護在姜黎身前,拿傘去打紫衣男子的手。可她力氣小,傘還未打中男子的手臂,便被他用力一揮,連人帶傘重重摔到雪地裏。

“滾!”

“桃朱!”

姜黎驚叫了聲,快步往桃朱那裏跑,才跑了兩步,脖子忽然一緊,鬥篷的一角被紫衣男子緊緊拽住,並順勢要扣住她肩膀。

電光火石間,兩顆板栗破空而來,一顆擊在了紫衣男子的手腕處,一顆擊中了白衣男子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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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身後男子松了手勁兒,姜黎擡眸望著剛從食肆趕來的霍玨,繃緊的心總算松了下來。

眼疾手快地解開鬥篷的系帶,她轉身拉起桃朱,迅速躲到霍玨身後。

霍玨沉著眉眼,細細打量了眼姜黎,確認她沒事,方才將目光轉向紫衣男子,烏黑的眸子幽暗深邃。

紫衣男子似是在這時才注意到姜黎的婦人髻,以及她靠近霍玨時那全然信任的親密舉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起狠戾的眼,咬牙切齒地對姜黎道:“你嫁人了?”

霍玨面色冷淡,眼眸深處像是攪了一團墨。

“是又如何?”他淡聲回。

宣毅額角突突一跳,心口騰地燒出一把火,怒極反笑:“不如何,她既然嫁人了,那我就先讓她成為寡婦!”

話音一落,不安不顧又麻又痛的手臂,扭身上前,五指內勾,直奔霍玨的喉嚨命門而去。

霍玨把姜黎徹底護在身後,微側身,剛要擡手,一道吊兒郎當的嗓音忽然闖了進來。

“喲,今夜飛仙樓還挺熱鬧。”

來人一身玄色的飛魚服,雖聲音散漫,動作卻迅猛如電,搶在霍玨之前,大手擋住了宣毅的手,緊接著反手一扣,笑吟吟道:“宣大人想找人切磋武藝,是不是該換個地方?在飛仙樓門口同人打架,就不怕誤傷了旁人?”

薛無問內力渾厚,動作看似雲淡風輕,但唯有被扣住手腕的宣毅知道這笑面虎使了多大勁兒。

宣毅出身定遠侯府,是定遠侯唯一的兒子,在盛京亦是身份尊貴之人。可再是尊貴,在盛京也不是真的能無所顧忌。

至少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眼前的笑面虎便是其中之一。

見事不可為,宣毅咬牙看了薛無問一眼,沉著臉,不甘地放下了手。

他身後的白衣男子早在薛無問出現時便笑著走過來,拱手作揖道:“薛大人。”

薛無問看著白衣男子,頷首應一聲:“周大人。”

周曄覷了眼一臉陰沉的宣毅,同薛無問寒暄幾句,方道:“都怪我,不知薛大人今日當值,若不然絕不會挑今日與人切磋武藝。給薛大人添堵了,一會我請大人到玉京樓吃酒,先自罰三杯。”

薛無問似笑非笑地瞥了周曄一眼,道:“吃酒就不必了。倒是切磋武藝之事,你們先同我說說,為何一定要當著我義妹的面,逼她夫君與你們二人切磋?方才你們是不是還恐嚇我義妹了?”

周曄暗叫不好。

先不說方才毅哥兒看中的小娘子究竟是不是薛無問的義妹,但就看他這會問話的架勢就知道,薛無問這廝分明是不想將這事就此揭過去。

還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諷刺他們欺男霸女,以多欺少。

正想著要怎麽回話好讓這位爺放過他們,身旁的宣毅忽然開口:“她是你義妹?”

薛無問順著宣毅的目光,輕輕掃了眼不知何時站在霍玨身側的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