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秋微涼的夜風擦著窗牖而過, 一片枯黃的樹葉從院子裏的梧桐樹掉落,在風裏打著旋兒落在一雙粉色的繡花鞋旁邊。

桃朱與桃碧安安靜靜等在東院的月門裏。

這裏離主屋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根本聽不見半點裏頭的動靜。桃碧絞著手裏的帕子, 眼神再次往主屋那邊遊移。

“你說霍公子都進去兩個時辰了, 怎地還不出來?今日他灌了一整日的酒,都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定是餓了的。”

桃朱乜她一眼,毫不留情道:“嬤嬤是派我們來伺候少夫人的, 你要關心也該關心少夫人,關心霍公子作甚?他吃沒吃東西與你何幹?”

她二人原是國公府的丫鬟,之前被薛世子挑去了無雙院服侍魏姨娘。來了如意園後, 便被撥到東院來伺候霍玨。如今姜黎進了府,又被佟嬤嬤安排來伺候姜黎。

當初世子說了, 她們去了無雙院,那主子便只有魏姨娘,凡事都聽魏姨娘的。

如今魏姨娘安排她們伺候少夫人,那她們眼裏便只能有少夫人, 旁的人都是次要的。

桃碧被桃朱戳破心思, 狠狠瞪她一眼,道:“我們好歹也伺候了霍公子一些時日,我只是顧念著舊主罷了, 何必說個話都綿裏藏針,你這人真是好生無趣!”

桃朱冷冷一笑:“別拿我當傻子了!你心裏想什麽你自己清楚, 我告訴你, 為人婢子便要恪守本分, 可莫要心比天高犯下大錯, 別忘了咱們家裏人的身契都捏在魏姨娘手裏。你若是連累到我, 仔細我撕爛你的嘴!”

桃碧被桃朱刺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正要開口反駁,主屋那頭的門忽地被人從裏拉開。

桃碧、桃朱面色一變,齊齊擡眼望去,便見霍玨穿著一身紅衣,披散著頭發,眉目疏冷道:“備水。”

-

喜房裏只燒著一對龍鳳燭,光線朦朦朧朧。

房門被推開時,夜裏的風徐徐灌入,撩起一角幔帳,露出榻上一截白膩似雪的手臂。

榻邊散落著一地的釵環,紅的瑪瑙、白的暖玉、金的步搖,還有明艷艷的鳳冠。

方才這屋子裏發生了何事不言而喻。

桃碧與桃朱一同擡了水進來,兩人受過嚴格訓練,均垂著眼不動聲色地將浴桶放下。

往常給主子備水,若主子不說留下伺候,便該屈膝行禮,恭敬退下。

桃碧沒聽見霍玨出聲,忍不住擡起眼,壯著膽子問:“公子、少夫人,可要奴婢——”

話未說完,那立在榻邊的郎君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冷下聲音道:“出去!”

桃碧不甘心地與桃朱應了聲是,低頭恭敬退下,臨關門時,忍不住又往裏看了眼。

只見那素來冷漠的郎君轉過身,掀開了一邊幔帳,半張玉做似的側臉如同冬雪初霽,神色極其溫柔。

桃碧看得心頭小鹿亂撞。

她雖是奴婢,可好歹也是出身於定國公府,與尋常人家的奴婢是不一樣的,要真說起來,可一點兒也不比那少夫人的出身差。

既然如此,憑什麽她可以八擡大轎風風光光地嫁給霍公子,而她自己連做個妾室都做不得了?

-

房門緩緩合攏。

大紅幔帳裏,彌漫著旖旎曖昧的氣息。

姜黎躺在榻上,一身雪色的肌膚白得晃眼,柔軟細膩的肌理遍布紅印。

方才丫鬟擡水進來時,她臉皮薄,像只鵪鶉似的一動都不敢動,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若不是身上實在太過黏膩,她都想明日再沐浴的。

察覺到床幔被掀起,她密密的睫羽輕輕上擡,便見霍玨站在那靜靜瞧著她。

見她終於壓下羞澀睜眼看他,霍玨無聲笑了笑。

榻上的小娘子眼眶很紅,鼻尖也是紅紅的,柔軟濕潤唇瓣微微泛了腫,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模樣。

霍玨知道他確實是欺負狠了。

初時還能克制住,想著溫柔點讓她好受些,可到了後頭卻失了控,不管是他還是阿黎。

霍玨彎腰抱起她,柔聲道:“我抱你過去。”

姜黎很想硬氣地說我自己來,無奈周身疲軟乏力,只好閉上眼,把頭埋在他胸膛,任他抱她去了浴堂。

浴堂裏的熱湯溫度恰恰好,溫熱的水漫上來時,姜黎舒服地嘆了口氣。

霍玨拿著棉帕子替她細細擦拭,力道輕柔,將她伺弄得很是舒服。

姜黎不禁有些意外,這些事霍玨似乎一點兒也不手生,仿佛做過很多回一般。

她張了張嘴,可碰到他沉沉的目光,又看到他隱隱泛著紅的眼尾,她立馬閉上了嘴。

只想快點沐浴好,好回榻上睡個昏天地暗。

片刻後,霍玨替她穿上裏衣,問道:“餓了嗎?可要我喚人送些吃食過來?”

姜黎自是餓的,可她這會連吃飯的力氣都攢不起來,遂搖了搖頭,道:“不吃了。”

霍玨便不再說什麽,抱起她放入榻上,自個兒又回去了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