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欲向誰分訴(四)

承歡殿離長安殿不算太遠。

孟霜晚在去的路上心中已經想了很多個可能。

敏昭儀這一胎沒得蹊蹺, 當初還在圍場時便看得出來。

只是她沒想到,最後這事會落得她頭上。

此時夜幕降臨,她坐在車輿上, 將適才宮正局的司正說的話細想了許久。

若月是在去紫宸殿的時候被帶走的,而雲容則是剛剛宮正局親自來人帶走。

兩人都是陛下親下的旨。

盡管這些日子孟霜晚已經對陛下越來越失望,可畢竟相處十年, 她心中還是清楚的。

若非有看上去的鐵證,陛下不會直接不告知她便將她最親近的宮女帶走。

那司正說, 眼下六宮多數嬪妃都在承歡殿, 陛下也在。

想到這, 孟霜晚心中便覺著, 這回只怕來者不善。

若非六宮嬪妃都看到了那證據, 若月和雲容也不至一道被宮正局帶走。

可她實在想不出,究竟是誰要害她。

又是用什麽樣的證據。

若說是敏昭儀, 莫說她了,便是陛下都不會信。

在這深宮之中, 誰不想要一個孩子傍身?

且虎毒還不食子,敏昭儀未必就真這麽狠心, 對自己腹中胎兒下手, 就為了構陷她?

孟霜晚身為皇後,和敏昭儀無冤無仇, 怎麽值得對方這樣下血本去害她?

至於旁的嬪妃倒是說得過去,可目前卻看不見誰有這樣的動機。

秦德妃早被證明是無辜的。

先前因著敏昭儀被禁足和降位的鄭婕妤還有季美人, 一個至今未解禁足,一個早已不成氣候。

還有先前被截胡的慕充媛。

這也是個膽子不大的。

否則當初被截胡了也不會來找皇後,而不敢像當初的季美人那樣直接去敏昭儀的跟前譏諷了。

至於旁的和敏昭儀有過過節的,孟霜晚能想到的也只有和當初的敏昭儀一道采選入宮的周選侍了。

可去秋狝時, 周選侍並未跟著。

且她一個小小選侍,便是想動手,也沒這麽大的力量買通敏昭儀身邊的人。

思及此,孟霜晚幾乎將目前能想到的會下手的人都排除了個遍。

還是沒頭緒。

眼見著承歡殿就在眼前,她決定不想這麽多,先去了再說。

她自認問心無愧,沒做過便是沒做過,只要往深了去查便能查出來結果的。

可孟霜晚不知道。

若是有人有心構陷她,自然會做得天衣無縫。

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是查不出真相的。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第一個排除的人,便是真正的兇手。

有的人狠起來,真的會對自己孩子下手,只為了絆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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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歡殿內。

一眾嬪妃都在,床榻之上是躺著休養的敏昭儀,離她最近的則是先前原本被懷疑後又洗脫嫌疑的秦德妃。

天子坐在另一端。

中間站著的是尚藥局的侍禦醫,和宮正局的於宮正。

跪在地上的則是敏昭儀的大宮女秀鳶,和秦德妃身邊管庫房的宮女錦繡。

天子身旁放了張蝶幾,蝶幾上的楊木托盤中放著兩副一模一樣的瓔珞。

正是皇後先前分別賜予敏昭儀和秦德妃的那兩副。

此時的秦德妃看著那瓔珞,眼底深處是嫌惡和恨意。

敏昭儀則微微側頭,面上神情難過哀傷,顯然不想再看見那瓔珞。

而旁的宮嬪面上則帶著後怕和心驚,還有寫則是慶幸。

慶幸自己先前沒那個運氣,入了皇後的眼,也就沒被對方賜予這瓔珞。

否則今日的敏昭儀,便是明日的她們了。

於宮正顯然先前已經和陛下說了什麽,卻沒得到同意,這會兒便又試著提了一次。

“陛下,眼下證據都指向皇後殿下的這兩副瓔珞,侍禦醫說這兩副瓔珞上都有櫟苕棘,且分量不算小,只是因為研磨成分後太過細小,且這瓔珞本身的顏色又和櫟苕棘的顏色相近才從未被發現。目前宮正局能查到的只有這些了,可畢竟事關皇後殿下,奴婢自然需謹慎,因而最好是請皇後殿下來,當面……”

“不必。”天子再一次打斷她的話,“朕方才已經下旨讓宮正局的人將若月和雲容帶走了,她二人是皇後近身的宮女,有什麽問她們就是,不必擾了皇後。”

於宮正便有些為難:“可……”

“此事不必再提。”天子直接道,“眼下只是知道這瓔珞上有櫟苕棘,雖是皇後所賜,可中途也不知有多少人碰過,單憑此便斷定是皇後所為未免武斷。朕既許了宮正局將若月雲容帶走,先問她們便是。”

“奴婢遵旨。”於宮正微微福身,接著又說了句,“陛下知道,宮正局查案沒有不動刑的,可這二位姑娘都是皇後身邊的,奴婢鬥膽都問陛下一句,若是問詢沒了進展,可否動刑?”

這一句算是把天子問住了。

他沉吟半晌,卻始終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