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欲向誰分訴(三)

陛下登基十年, 至今膝下皇嗣單薄,再加上身為皇後的孟霜晚始終不曾有孕,敏昭儀這一胎便顯得尤為重要。

若不然, 原本一直不喜敏昭儀的太後也不會忽然變了態度。

可她若是能誕下皇子,日後晉封至少是妃位起。

便是不能,誕下的是公主, 也是為大恒開枝散葉,想來一應獎賞賞賜也不會少。

且在後宮之中, 有個子嗣傍身, 總比老來孤苦無依要好得多。

敏昭儀剛入宮三月便有孕, 不知叫多少人羨慕。

就連孟霜晚, 原本都歆羨她能有孕。

而她深知敏昭儀這一胎的重要性, 因此在秋狝還未開始前便十分上心,直到來了圍場, 她還總是差人去敏昭儀的帳子,問對方是否缺什麽, 有沒有不舒心的地方。

即便有了前幾日那件事,她自己不出門也不愛吃東西了, 可還是將一些心思放在敏昭儀身上。

眼瞧著秋狝過去了一半時日, 誰知竟發生了她原本最擔憂的事。

孟霜晚原本就不怎麽有胃口了,如今聽了那宮娥的話後更是不打算再吃東西。

她從榻上起身, 迅速往外走去。

“敏昭儀眼下如何了?”因為若月和雲容都不知道具體情況,孟霜晚便將那來傳話的宮娥叫上, 邊走邊問,“怎麽會忽然小產?敏昭儀身邊這麽多人伺候。”

那宮娥其實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只能說出了大概。

“奴婢也不清楚,原本奴婢去照著您的吩咐去敏昭儀那兒瞧瞧的, 誰知剛到地方,便見那裏亂作一團,還沒來得及問,便被人拉了一把,說是昭儀小產了,讓奴婢趕緊來告訴殿下您,請您過去。”

“陛下去了嗎?”孟霜晚又問了句。

那宮娥便說不知:“奴婢聽得小產一事心中著急,便趕忙回來了。”

眼見問不出什麽,孟霜晚也不再開口,只是加快腳下的步子往敏昭儀那兒趕去。

她到的時候,陛下和秦德妃早已到了,敏昭儀的帳外圍了不少人,宮娥內侍全都步履匆匆。

有人掀簾而出,手中端著的盥盆全是鮮血,瞧上去觸目驚心。

看著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孟霜晚忽然覺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的眼前閃過許多碎裂的場景,喘息也越來越急促。

“殿下!”身旁跟著的若月和雲容一直都注意著她。

因為她們知道,眼下的場景只怕又勾起了殿下刻意遺忘的那些記憶。

沉沉喘息幾下後,孟霜晚指尖攥緊扶著她的兩人,便往前面走去。

帳內只聽得宮娥的聲音在喊著什麽,卻聽不見敏昭儀的。

候在帳外的人見皇後來了,正要行禮,卻被孟霜晚攔住。

“……昭儀如何了?”壓下心中的湧上的萬千情緒,她問了句。

“回殿下,尚藥局的侍禦醫和司醫都來了,看了後都說昭儀這一胎保不住了。”

“敏昭儀呢?眼下如何?”

“昭儀身子也不容樂觀,說是有些兇險。”

孟霜晚正要繼續再問,便聽得帳內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

“陛下,妾是冤枉的!!”

這熟悉的聲音讓孟霜晚眉心狠狠一跳。

“先進去。”這會兒她也顧不得旁的了,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越過帳外的人入內後,除了忙碌的眾人,便是坐屏風後的陛下,和癱軟在地上的秦德妃了,她身邊還有兩個宮娥跪著,一個是她的大宮女,還有個孟霜晚不怎麽見,也叫不出名字。

屏風的另一邊便是情況不容樂觀的敏昭儀和正在進進出出的宮娥還有醫女。

尚藥局的侍禦醫來了一個,司醫兩個,全都在屏風外候著,三人此刻正互相商議著什麽,臉上的神情卻都很凝重。

而這邊坐在上首的陛下面容沉冷,眼中凝著寒冰,看向秦德妃的眼神森然,仿佛尖銳的刀,要將眼前的人活刮了。

天子盛怒,以至於都沒發現孟霜晚已經到了。

他只是看著喊冤的秦德妃。

“你這宮娥都已經認了,你還說自己冤枉?”

秦德妃便忙著道:“錦繡她認的是自己動過您給敏昭儀的糕點,可這如何能說是糕點有毒,又怎能證明和妾有關?”

“昭儀的用膳素來謹慎,自有孕至今這麽久了,從未在此事上出過問題,今日唯獨用了你這宮娥動過的糕點便小產了,你覺著自己解釋得清?”

孟霜晚聽了幾句兩人之間的話,才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

可具體究竟如何,她並不知道,且看秦德妃那樣,也不似撒謊。

於是她走到天子跟前。

“陛下。”

天子這會子才發現皇後已經來了,臉上森冷的神情稍稍緩和。

“你來了。”

而秦德妃一見著她,便忙喊了句。

“殿下,您幫幫妾,妾真的沒害敏昭儀的孩子,妾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