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2/5頁)

老婆婆也看見了她,也很驚奇的模樣:“咦,原來這裏還可以碰到其他人嗎?”

丁芹簡單解釋了一下,問道:“婆婆,為什麽你還可以往上走呀?”

老婆婆笑起來:“把你背著的東西東西放下,身上輕一點,就能往上走啦。”

“背著的東西?”丁芹困惑地呢喃。

“你得先注意到自己背著東西才行啊。”老婆婆說道,見她怔在那裏,搖了搖頭,又繼續一步一步往上攀登,很快就被薄霧掩去了身形。

丁芹仍然迷茫地站在原地。好歹見過這麽多修士,也自己走過了一段修行路,她大概猜得到老婆婆的意思。

山中的壓力不在身上,而在心上。自己背著的東西,無非是指心有掛礙。想要這個、擔心那個,心上的被許多可有可無的東西墜得沉甸甸的,便也擡不起腳、邁不開步。說到底,還是參得“放下”二字。

可是,她卻覺得這不是困住自己的問題。

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知曉自己心中的貪執嗔怒愚癡,也在修行路上一一細查、一一打滅,這也是世間大多數正修必經的道路。

但她明白這個道理,卻仍然在山上邁不動步。困住她的,究竟是什麽呢?

她仰頭看向山巔,重巒疊嶂擋住了視線,唯有山嵐籠在她身邊,像一個靜默的指引。

丁芹伸出手,五指一動,淡白的霧氣輕柔地在指間滑開,自在盤繞,流轉任意,帶著她的心也悄悄靜了下來。

她凝視著霧,在霧中看見自己的因果。

從隋地,倒回到盧國,從邊境,倒回到山間,最終停在山林裏,拖著一只斷裂的腳腕,在惡狼的血盆大口下絕望……

畏懼……

畏懼死亡、畏懼白鴻的衰劫、畏懼……上神的傷,畏懼自己對這一切的無能為力無可奈何,卻又更畏懼犯下錯誤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

於是如負累卵,不敢一動。

一念明悟之後,她山勢陡變,面前的山在拔高,身後的山在下降,不過片刻,她腳下的路就變得陡峭而險峻。

前方一眼望不到頂的山勢巍峨地向她壓過來,怪石嶙峋、險峰崎嶇,再也沒有了讓她安心的熟悉。

後方一眼望不到底的懸崖綴著她,雲遮霧繞、幽邃難見,像藏著無邊的恐怖。

被強壓在心底的哀茫又被勾引著翻湧了出來,心念不受控地開始滑向她心中最恐懼的方向。

如果白鴻死去……如果上神出事……

念頭失控地瘋跑,把未來最糟糕的可能渲染得仿佛真實記憶。

心慌、神亂,胸腔像快要被重錘擂破的鼓皮,耳根發酸、喉嚨變緊,眼睛裏積聚起模糊的水汽。

畏懼化作最沉重的枷鎖,將她墜向無底的深淵。

丁芹眨掉眼中的淚水,伸手扣住上方的巖石,向上艱難地爬出一步。

不要去想,不要這樣用力地去想未來可能的悲劇走向,然後讓恐懼把她拖下去。向上看,她已經很清楚眼下的情況。畏懼這東西就像石頭,太沉了就會被它墜入深淵,太輕了就會被風浪輕狂地拋卷。她要讓它恰到好處,穩住她的心,看清她所求,然後一步一步負之前行。

因為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無能為力。

畏懼何患?

長陽端坐山巔,目光垂落世間。

眾生庸庸碌碌,若暫能明了輪回之苦,而生畏懼,便由畏懼生出離心,由出離心而始修行。

眾生心無常性,因道存於世,故而可以依道而修,以道為指引,終得脫出輪回。

希望可止畏懼,道便為解脫輪回之苦的希望。

然而,道有了缺,心便失去了指引,由此雖明輪回之苦,卻不見前路何在,畏懼沒有了限制,便自無有常性的心無邊無際膨脹開來。

失去指引的修行,只能亂闖亂撞,意圖在世間尋一條出路。

他瞧見了眾生失道,迷茫闖撞,或如吳侯,惹盡冤孽只余真靈;或如郗沉岸,兩面投機前路迷困;或如……身化怪異的眾生。

畏懼沒有了撫慰,便向狂迷,終成怪異。

長陽攏著左手,點點幸存的真靈沉在他掌中。久遠之前,他就是這樣攏著左手,將尚且稚嫩的地府護在掌中。

畏懼何源?

丁芹在向上爬、向上看。但就算她不低頭看,那無底的深淵也印在她心裏,化作遮眼的霧、猛烈的風,迷亂心神、偏離前路,任她怎樣試圖平心靜氣,也不得消解。

因為使她生出畏懼的因由,是結結實實擺在面前的。

而她對此無能為力。

丁芹停在越來越陡峭的石壁上,艱難調服的心猛烈亂奔。

在狂亂撕扯的風裏,她好像隱約聽見了一聲琴音。

綿長的、驚心的……就像她離開李府前,最後聽過的那一次琴音……

上神有一把琴,以七情引為弦。最初時,她甚至看不見琴弦,後來,她能看見弦了,也就能摘下七情引了,再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