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4/6頁)

魚藏劍。自那之後,白鴻見獵心喜,她天生長喙如劍,又喜戰鬥,故而走古道妖修,見銀魚同樣擅劍,便常常前來與之戲耍。

戲耍之余,便是思考漓池給她的那個問題。

“風不動的時候……是什麽呢?”她也就這個問題問過丁芹,丁芹雖然年少,但她是漓池的神使,多少應該可以理解些許漓池的意圖。

“風不動的時候……”丁芹同樣想不出來,“風不動的時候就沒有了呀。”

白鴻不由嘆氣。

她隱隱能夠感覺到,若是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對她的修行將大有進益。可這種問題哪是那麽容易想明白的?人人都知道頓悟可以突破,可若是那麽容易頓悟,誰還會日夜艱苦修行又或者轉而向外尋求進益?幹脆天天坐於石窟之中參話頭好了。

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她可就得一直被困在九曲河旁,雖然不是不可以一走了之,那些凡人本就不是她的責任,她當初也只是因為途經此地見人們淒苦,方才一時心軟留下來的而已。但照顧了這麽多年了,她眼看著凡人叠代村落發展,怎麽可能一點感情沒有呢?

白鴻發愁的時候,便顯得懶洋洋的,與池中銀魚對劍也不上心。

銀魚喜劍,不滿之下,又是一口蘊含著劍意的水流吐出。白鴻懶洋洋地揮了一下翅膀,風便將水流擊散了。

她的修為比銀魚高出不知多少,只是在與銀魚對劍的時候,從不使用劍外之術而已。現在她沒有心情,銀魚也別無他法,氣哼哼地一擺尾,順著水道遊到山下去了。

白鴻正煩惱著,一陣清風忽然撲來,風中有呼嘯聲隱隱。白鴻忽然愣住了,她正是修行風之道的,對此最敏銳不過。這並不是山間普通的清風,這道風中似乎蘊含了千萬種不同的風運行的狀態,席卷沙塵的狂風、輕暖孕生的和風、淩冽肅殺的寒風、承翼於九天之上的高風……似乎自古至今,吹息過千萬年的風,都在這一道風中寄托了靈韻,那風聲之中,有著道韻,吹得四周靈機都活潑了起來。

白鴻瞬間被這道風抓住了,這是機緣。

巨大的丹頂鶴立於池邊,昂首展翅,修足獨立,每一根翎羽都在風中微微擺動著,感受著風中的一切。白鴻在參悟起從這道風中所獲得的一切。然而一道風又會持續多久呢?不過一個呼吸,這道風就散了,其中所蘊含的道韻也消散再難把握。

白鴻不免失落:“風散了。”

房門突然打開,漓池倏忽已站到了她身邊,伸手對她頭頂一敲:“風散了,留下的是什麽?”

白鴻頭上一痛,呆呆地看著漓池:“呷?”

漓池無奈地搖搖頭。

白鴻心頭有一絲靈光劃過,她剛才似乎本來有機會悟到什麽的,可惜時機已過,現在再拼命想抓住那一絲靈光,卻只剩下些許難言難明的感受。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等下次吧。

“你再停留在九曲河畔也沒有什麽必要了,且看金六山吧,若是他悟通了,你也就將那些庇護之地交托給他吧。”漓池目光落到山下。

白鴻修行風之道,在四處遊歷中體味風的道韻,她已經在九曲河旁停駐了千余年,這本該是她悟通一層的好時機,然而她心中責任太重,記掛著九曲河畔諸多村落,如今大劫起後,她更是憂慮那些凡塵眾生失去神明庇護的後果,這層憂慮太重,已經阻住了她的念頭。隨著大劫的發展,這層憂慮只會更加嚴重,不若放她離去,換一條路。

山下。

金六山已經走過了在他庇護之下的每一片土地。

在開始的時候,他心中滿是焦慮。重走一遍,這有什麽必要嗎?以他的神識,只要須臾就可以掃過,為什麽非要耗費時間一步步走過呢?

每一刻大劫都在變得更加嚴重,金六山心中的緊迫感越來越急。他必須得趕在大劫運轉到他無法承受之前,找到自救的方法,他只覺得時間不夠用,恨不得每一秒都像一刻鐘那麽長,好讓他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去做準備。

但實際上呢?就算時間再延長幾倍,他也仍然不知道該怎麽做,只能夠眼看著時間在焦慮中一點一點流逝,然後在最後關頭,迫不得已地選擇一條他之前早已明白,卻不願意走的道路。

可金六山還是強壓著性子,一步一步走過這些土地,然後,他逐漸感覺到了不同。

金六山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從何時開始的,但漸漸的,他不再感覺到焦躁。大地在他足下,堅實地承托著他的每一步,那不是神識掃過時所獲得的豐富信息,而是他自己切實感受到的。

土壤或松軟濕潤、或堅實細密,濃濃淡淡的綠在大地上生長,細密堅韌的根在大地下延伸,有蟲在土中鉆過,無數小獸像他一樣在土地上走過,大地承托著他們的足,像承托著他、承托著每一株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