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3/3頁)

漓池垂眸,掩下目中波瀾。

他究竟是誰?

一旁的余簡毫無覺察,眉頭漸結,向孟懷問道:“若神道是如此一條死路,又為何要修行它呢?”

“並非如此。”孟懷答道,“我以淮水悟水之道,已然憑此重鑄修行之基,縱使日後淮水不再,我最多也只是失去淮水之力,自身對水的領悟卻是在的,日後亦可憑此完善道途,繼續我的修行之路。”

“便如在神庭建立之前便為神明的大天神,西北之地有位炎君,便是天生神明,以火證道,掌天下薪火。”

“神庭建立之前的神明……”余簡低聲道,“這樣的神明,在神庭之中,又是什麽位置呢?”

“炎君不受神庭印記,亦不再神庭當中供職。”孟懷道,“神道之途,亦可功德莊嚴,自得自在。”

余簡一笑:“你不必以此誘我,我並非輕忽修行,只是比起修行,我有更看重的事情。”

孟懷默然,井中水汽躁動不已。

漓池在一旁悠悠道:“神君莫急,余簡道友所憂,是因神君在井中困守,但神君既然有意於水道,並已經憑借淮水悟到了水的動勢,如今又為何不能以這一方小小的井領悟水的靜勢呢?”

“磨難困苦,又何嘗不是機緣?”

井中躁動不安的水汽一靜。

“孟懷受教!”淮水神君謝道。

他此前只認為是余簡放不下,如今卻了悟,余簡所為,又何嘗不是因為自己的表現呢?他在井中兩千四百年都未能靜心,以此為苦,余簡為他知己,又怎麽會看不出?他又怎能勸服得了余簡?

大江奔湧,井水靜深。

水勢既可磅礴浩瀚,亦可溫和入微。

一念通達,水固井中氣息也全然不同了起來。

余簡撥琴,漓池閉目。

淮水神君有所領悟,他亦有所收獲。

失去記憶身份不明終究是個麻煩事,此前淮水神君透漏出的許多信息,再加上昨夜的夢境,卻是讓他對此身的身份終於有了靠譜的猜測。

夢中神明撥動因果,欲建地府作為鎮壓,如斯強大,且身無神庭印記,或許正是如那炎君一般,在神庭建立之前便已是天神了。

只是,一個如此強大的神明,又是為何落到今日這般地步的?夢中的朋友太陰……又是否知曉呢?

他的神力如今不過勉強恢復了一成,神軀雖然得到了兩根七情引的穩定,卻依舊虛浮。無論是地府神庭、還是炎君太陰,對他來說都太過遙遠、也太過危險了。

神印輕動,漓池便聽見了丁芹在心中的祝禱。

雲家的妖神娘娘……漓池回憶了一下,是他之前在水固鎮中遊逛時所感受到的那個兔妖嗎?她又為何要向自己示好?

漓池沉吟片刻,並不打算理會。

沒有人會無故向一個陌生人示好,他現在需要謹慎,等這兔妖的目的顯現之後再說吧。

漓池化身的白衣士人緩步走出了水固鎮。

城門口人來人往,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道士與他擦身而過。

老道士穿一身灰黑粗袍,簡樸平實,精神內斂,融在人群中毫不引人注目。漓池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平和清靜的意蘊。

這般意蘊……他還只在囚有淮水神君的水固井口感受過,雖比孟懷要差上些許,但也意味著他已經在道途上有了相當的領悟。

漓池下意識看起那道士的因果線,比之常人,這道士身上的因果線少有凝實,大多散成虛淡的薄霧,自生清靜。而其中最近、最凝實的一根因果線,正延伸入水固鎮中。

未來得及細觀,那道士似有所感,偏頭看了過來。

漓池對他略一頷首,擦身而過,腳步未有停頓,心中卻思量起來。

水固鎮位於盧國邊境,地處偏遠,這樣的修士,為何會來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