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無情道20(第2/3頁)
“再不濟,他不是還有自己的族人麽。是他自己嫌貧愛富,非要做仙族人,不願回去而已。”
梵音:“可如今三界內,哪裏還有比一十四州更好的安身立命之所,小公子如今剛入天道修煉半年,君上若此時趕小公子下山,小公子的修煉之途,也要就此廢了。”
長淵冷漠:“與其給天下蒼生培養出一頭害群之馬,還不如及時止損。日後,蒼生還能少受些禍害。本君的罪孽,也輕一些。”
“可方才小公子讓屬下轉告君上,他還有重要的話,想跟君上說。”
“他那些鬼話,本君已經聽夠了,讓他去與旁人說吧。”
這便真是毫無轉圜余地了。
梵音嘆口氣,出殿去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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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階上,一片銀白,少年只穿著件單薄的雪袍,直挺挺跪在那結著霜的寒玉地面上,烏發瀑布般垂至腰際,眼睛通紅,嘴角緊抿,身體輕輕顫抖著。
“仙官。”
見梵音出來,少年立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問:“師尊是不是肯見我了?”
梵音忽然有些不忍。
遲疑道:“天色已晚,小公子先回去吧。”
少年眸中光華乍然黯了下去,唇角顫了顫,失魂落魄道:“師尊,他還是不肯見我,是麽?還是……他永遠不會見我了。”
最後一句。
少年咬了下唇,身體又是狠狠一顫。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偷偷賣了師尊的東西,更不該說謊話騙師尊的。再如何,我也不該賣師尊送的東西的。”
昭昭眼睛一紅,忽然起身撲到殿門外,一面拍門,一面祈求:“師尊,我真的錯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我真的錯了。”
“我不該那樣做的。”
“我……”
無邊的絕望與委屈湧上心頭,將少年吞沒。
敲了許久,那兩扇殿門都如同銅鑄的巍峨高山般,巋然不動。
昭昭滑下去,抱膝靠在殿門上,無助地哭了起來。
梵音瞧得心頭一酸,走過去,輕聲勸道:“如今君上正在氣頭上,小公子如此,只會激怒君上而已,倒不如先回去,等君上氣消了,再設法解釋。”
解釋。
他要如何解釋呢。
解釋他背後這道傷口如何而來,解釋他的族人,如何用這道傷口威脅他,向他勒索銀錢麽?
長淵何等明察秋毫,何等了解他。
必會尋根問底,把他埋在心底深處的那一樁樁見不得人的事實全部挖出來。
是啊,他根本不是被什麽低階魔獸所傷,而是被真正的大魔物所傷,他被吞噬,被魔化的風險很高。
他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吃了那麽多的苦頭,才將這件事掩蓋過去,一旦被揭開,在仙族內斷無容身之地。
昭昭前所未有的恐慌,絕望。
“師尊,他真的會消氣麽?”
好一會兒,少年擡起霧盈盈的眼睛,顫抖著問了句。
梵音哽咽著點頭。
“當然了。”
“君上很疼愛小公子的,君上他……一定會明察秋毫,理解小公子苦衷的。”
疼愛。
這個詞讓昭昭何其沒有底氣。
昭昭擡起眼,望著遠處綿延千裏的白,和廊下一盞盞散發著淺黃光暈的琉璃燈,忽然想,這三界之大,究竟何處才是他容身之處。
究竟何處,能容得下這樣一個他。
師父,你到底在什麽地方。
觀音村。
又在哪裏呢。
昭昭在殿外枯坐了一夜,次日天明,長淵依舊沒有出現,來往仙官不忍,道:“君上已經去禁殿了,小公子不要等了,先回去休息吧。”
所有人都讓他回去休息。
這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判。
昭昭低頭,羽睫輕輕垂落,唇角一抿,終是站了起來,往玉階下走去。
千丈玉階,要走很久,走到一半,少年終是氣力不支,摔倒了下去。昭昭機械的爬起來,繼續走,沒走幾步,再度摔倒。
胸口骨碌碌滾出一物。
是他的寶貝鱗片。
昭昭一驚,連忙去把鱗片撿起來,欲重新藏進胸口時,少年忽然神色一僵。
那枚一直散發著淺淡銀光的鱗片,此刻卻黯淡一片,再沒有半點光亮。昭昭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慌亂的擡起衣袖,用力擦拭了一下鱗片表面。
依舊暗沉沉一片。
毫無反應。
不可能的。
他的鱗片,怎麽會滅了呢。
不可能的。
師父說過,一定會等著他。
除了那一回,師父從來沒失約過的。
少年身體顫抖著,眼淚斷線的珠子般,簌簌滾落,落在鱗片表面,濺起一片水澤。
昭昭跪在階上,瘋狂地擦拭鱗片。
亮啊。
快亮起來啊。
“小家夥,你在做什麽?”
一道略帶疑惑的聲音傳來。
昭昭擡頭,看到了須發飄飄,一身明黃龍袞的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