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2/3頁)

而在心底,她也希望及時止損能挽回一條或很多條性命——曾經用牽拉方式把顧客扛上珠峰的團隊也大有人在,無論向導還是顧客,他們中的大多數又怎麽樣了呢?

挑戰人類極限並不是空談。

***

詹妮弗並不知道,這句話在當天晚些時候以一種更殘酷也更切身的方式應驗了。

荒野團隊出發不久後,剛抵達四號營地一小時的歐洲團隊也開始朝山頂進發,緊接著半小時後,另外兩個團隊也朝山頂展開沖鋒。在死亡地帶的登山客沒有渠道知道情況的嚴重性,無法像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那樣清晰地認知到在18日和19日當天都有數以百計的登山客沖頂,但當他們在希拉裏台階底下排起比往日更長的長龍時,每個人都知道事情不對。

希拉裏台階是一面幾乎垂直的巖石山壁,它是如此險峻,如此高不可攀,且聳立在如此靠近終點的地方,處於登山者體力如此損耗的時刻,因此被譽為聖母峰頂的守護者,也被唾罵為無數冒險家的勸退關。

比其他團隊稍微幸運一點兒,荒野團隊中的25名選手在上午11點實現沖頂。這本是件該大書特書的事,換做社交平台至少得有幾篇長文來表達情緒,但人們榨幹最後一絲氣力登上山頂,在沖頂過後就松掉了那口氣,登頂那一瞬間的快樂很快就被席卷的疲憊和煩憂裹挾。

還有什麽比被堵在希拉裏台階前四小時更讓人煩惱的呢?

時值正午,太陽熱辣辣地曬在登山客裸露的面部皮膚上,很快就將詹妮弗的額頭曬得赤紅。缺氧讓她頭暈目眩,隊伍裏時不時傳來的騷動和從登頂之後便消失無蹤的呼喚更是讓她心煩意亂,仿佛嫌這些還不夠似的,氧氣瓶得讀數也在漸漸見底。

其他登山客接二連三地沿著繩索朝上爬,等著下山的人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一開始人們還會相互拍打鼓勁,到後來詹妮弗幾乎懷疑哪怕有人在跟前跌下山去,整條隊伍裏的人都只會“哎呀”一聲,然後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此時珠峰的擁堵到達極限,還等在希拉裏台階下方的人想趁著返回點之前沖頂,等在希拉裏台階上方的人則想趕快下山,以免氧氣和體力耗盡發生慘劇。

詹妮弗邊拍手跺腳邊費勁地呼吸著,觀察著排成長龍的登山客們。

他們每個人都支付了巨額費用,也忍受了極大的痛苦,經歷了不可言說的挑戰,最後才站在這裏,想讓他們放棄,談何容易!

可在這迫切的期望中也隱藏著迫在眉睫的危機。

希拉裏台階向下延伸的山脊上都有夏爾巴人固定好的路繩,山脊狹窄且陡峭,登山客只有沿著路繩才能安全上山、安全下山,但凡有人因體力不支放慢速度,後面的人也只能捏著鼻子放慢速度。這些等待著的人隨時有概率摔下山坡、突發急性高山病或因延誤時間而不得不在入夜後下山、與暴風雪撞上,站在世界之巔,他們只能祈禱風和日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平日裏在希拉裏台階等待兩三個小時都是尋常,可今天,一些人甚至已經等待了五個小時。

怕什麽來什麽。

下午3點半,來自瑞士的選手因體力耗盡而滾下山坡,成為當天第五個因堵車遭遇不幸的登山客。

下午4點,荒野團隊整體撤下了希拉裏台階。

下午5點,當荒野團隊下撤到東南山峰時,一股狂暴的風雪從冰鬥升起。幾乎在一瞬間,能見度從幾百米下降到了幾米,旋即是幾英尺。走在前頭的選手被風雪當頭籠到,而詹妮弗和其他幾個在陽台停下稍作休息的選手更是被雪龍亂舞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就連攝像機組都無法在這種程度的風雪中拍到清晰的畫面。

不敢繼續在山上停留,十幾個人跳起來,拖著沉重的身軀繼續向下移動。詹妮弗將氧氣罐開大了些,驟然變高的氧氣濃度讓她神智一清,才能艱難辨認腳下的路。很快,他們連辨認山路的能力也沒有了,暴風雪把天地遮成同樣的色彩,若不是手裏抓著路繩,恐怕連該往哪走都不知不覺。

倘若只是風雪,大部分人都能安然無恙地返回營地,可向下走了三五十米,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一片巨大的雪板從山上墜落,就像沖上海岸的浪花,頃刻間吞沒了整支團隊。

詹妮弗被分崩離析的雪塊砸得朝側面歪斜,身不由己地跟著雪板一起朝山脊底下翻落。她的手套在劇烈掙紮中掙脫了,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完全凍僵。寒冷僵死了她的手指,疲憊拖住了她的腳踝,眼看著路繩越來越遠,卻沒有再度抓住它的能力。

危急關頭,最近的多洛雷斯一把抓住了她的背帶——從表情來看,連多洛雷斯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伸出這只手,她也迅速放開了,但有了這一抓的緩沖,詹妮弗得以窺見生機。她條件反射地用盡全力,冰爪踩入冰壁,彎曲的手肘撐著雪面,僵硬的手指朝路繩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