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意料之中

又前行了數裏之地,嬴祝與董伯予的距離稍稍拉開了一些,他見董伯予似乎在皺眉苦思,當即拉住一名親信心腹。

“你覷空回去,執我令牌調動兵馬,包圍白鹿學宮,然後將諸葛瑜帶回潯陽城。”他低聲對那心腹道。

那心腹接過他遞來的令牌,應了一聲,但稍稍有些猶豫:“陛下,若他不肯呢?”

“你若能將活的帶回潯陽自然更好,若帶不回活的,死的也無妨。”嬴祝面無表情地道。

那心腹心中一顫,忙悄悄望了嬴祝一眼,見他目光冰冷,當即低應了一聲。

“手腳做幹凈些,莫要讓人知曉了。”嬴祝又叮嚀了一句。

那心腹望了望前方的董伯予,這莫要讓人知曉,應當就是指不能讓董伯予知道吧。

那心腹尋得一個空隙,悄然離群而去。他們此行有五十余人,多一人少一人並沒有引起董伯予的注意,因此那心腹離開得很是順利。

嬴祝的命令是讓他調動兵馬,離白鹿學宮最近的兵卒,便只有白鹿學宮外驛站的驛卒。因此此人直接回到驛站,偏偏他手執的嬴祝令牌,不是這驛站的驛丞所能見識的,故此又費了好一會兒口舌,這才調出四五個驛卒來。

只不過這小小驛站,早就因為諸多原因而捉襟見肘,這四五個驛卒也與乞丐沒有什麽兩樣。嬴祝的那心腹看到左右都這模樣,心中不喜,卻又覺得這樣子冒充盜賊也是恰到好處。他們匆匆趕到白鹿學宮,天色已經晚了,西面霞光萬道,倒是極好的景致。

這幾人無心欣賞傍晚匡廬之美,如同野豬一般闖進學宮之中,橫沖直撞下,學宮中殘余的仆役紛紛避讓,沒有誰敢來阻攔。不一時,他們便沖到後邊的茅舍之前,踢開門入內,裏面卻是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嬴祝的那名心腹初時只道諸葛瑜是暫時有事離開,原本是要等上一等的,可他帶來的幾名驛卒看到一字排開放在屋內的箱子,已經都如同餓鬼一般——這些箱子正是嬴祝帶來的禮物,金銀絹帛盡是不缺,箱子蓋是打開的,哪怕在這陰暗的茅舍之中,仍然讓人晃眼。

他們本是窮極了的,當即不受嬴祝那名心腹控制,沖著這些財貨便沖了上去。嬴祝的心腹連忙喝止,可是其中一人卻冷笑道:“官長你莫要發官威,我們不過是取些錢財自用罷了,又不耽擱官長你的公幹,若是官長你不曉得好歹,呵呵。”

嬴祝那名心腹心中大怒,可看到這四五人一個個綠油油如同惡狼一般的目光,心裏頓時慌了。

此時所謂正統朝的三郡之地中,已經是亂相從生,若是這幾人當真翻臉,將他殺死在此處,就算事後嬴祝為他報仇,可對於他這個已經死去了的人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他當即強笑了一下:“我如何會阻止汝等發財,只要不誤正事,你們自取就是,我……”

“咦,這裏有一封書信!”

他話沒有說完,嬴祝心腹精神頓時一振,當即伸手道:“取來與我!”

只不過這些驛卒如今對他都懷有幾分戒心,他們當中,也有識字的,當即拆開便看。

“咦,信中說,屋中財物,盡付驛卒……唯有此信,交與、交與官長?”

那驛卒看了一眼信封,不免露出驚訝之色,便是嬴祝的那名心腹,聽得這言語,也臉色大變。

這書信應當是諸葛瑜留下的,但是他的信怎麽會提到驛卒,怎麽會提到自己?

他當即催促道:“快將信與我,你們自己去分財貨,信卻是一定要與我的!”

驛卒們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猶豫了片刻,終究是瓜分財貨之心占了上風,他們將信扔給了嬴祝的那名心腹。

心腹看了一眼信封,果然和驛卒念的一模一樣,他忙拆開看裏面的內容,整個人都呆若木雞起來。

信裏的內容,確實是寫給他的。

只不過既是給他,又是給董伯予的。

信前半段明說了,說他指點嬴祝方略,嬴祝若不能用倒還罷了,可嬴祝若欲用其方略,必會瞞著董伯予遣人來殺他,以免方略為別人所知。嬴祝派來之人,又必是其心腹,可是如今諸葛瑜已經遠走,心腹空手而歸,嬴祝又會擔憂自己忘恩負義之舉為人所知,必然要殺心腹滅口。所以,諸葛瑜憐此心腹性命,指點他一條明路,就是將此事告訴董伯予。

而信的後半段,則是對董伯予說的。信中言自己生性疏懶,真不願意為官,故此才拒絕董伯予所請。董伯予忠義無雙,惜哉未得其時,恐怕嘔心瀝血,最終不過泡影一場,還請董伯予善自珍重,愛護身體雲雲。

以嬴祝心腹的水平,是看不明白這番看似問候的話語裏內含什麽深意,但他很清楚前半段說的半點沒錯。他若空手回去,嬴祝必然要治他之罪,哪怕不是為了滅口,也會為他任務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