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莫名而死

趙和看到曾燦默然不語的模樣,心念一轉,猜到了他所想。

自己的打算沒有必要對其人隱瞞,因此趙和道:“稷下學宮中農家已經不存在了,我有意在形下院中給農家一席之地,可農家若是無田,如何驗證其學問?”

曾燦心中一跳,赧然道:“祭酒原來是為學宮留下此田……”

“對,我在銅宮之中,有一位老師便是前大司農蔡圃。”趙和微笑:“他教了我許多東西,只不過在銅宮之中無法練手,如今可以好好練一下手了。”

他那日說服學宮諸多學子,只說自己也有師承,卻拒不說出師承之名。此時一提到前大司農蔡圃,曾燦肅然起敬:“祭酒竟然是蔡司農的弟子!我雖然不務農事,卻也知道,如今齊郡父老所用曲轅犁,便是蔡司農當初所造!”

天下人一提蔡圃其人,大多都是這樣肅然起敬,但對蔡圃所屬的農家,卻又多有鄙視,趙和有些不理解為何會如此。

他微微有些失神,然後繼續道:“除了這些田地,將此次戰功統計出來,按照過往慣例加倍頒賞。”

所謂加倍,也就是一顆首績十貫錢,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將繳獲的錢全部用掉。對於剩余的錢的用處,趙和也有準備:“加大懸賞,上回審期要的那個拓印指印之法,懸賞再翻一倍,不僅僅是學宮之人,學宮之外若有能解決問題者,同樣發放。”

除了用作技藝革新之賞之外,剩余的錢可以暫時留存,以備不時之需。畢竟不是每次出戰,都能有這樣規模的繳獲,或許下一回作戰,就需要從其中取錢來用作犒賞。

處理繳獲之事後,曾燦又稟報道:“在莊園與穎上堂都沒有擒獲重要人物或者線索,倒是在學宮之中,還有幾人,祭酒是不是去問一問。”

趙和不由得笑了起來:“學宮中的這幾位,不知都是誰人。”

那幾個帶劍士去“解救”孔鯽的學諭、博士,在孔鯽控制了稷下劍士之後,立刻反被抓了起來。他們都是管權在學宮中的內應,應當知道一些有關管權的秘密消息,特別是管權逃到了哪裏去,若能從他們口中得到線索,對於搜捕能有極大幫助。

當曾燦將這幾人姓名都說了一遍之一,趙和噗笑了一聲:“這個彭紳,當初黎應之事就與他有牽扯,繞來繞去,他還是繞了進來……那我就先去見見他吧。”

彭紳有問題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過對方與管權勾搭得這樣深地,卻還是讓趙和有些驚訝。

在事敗之後,孔鯽還是給他們留下了體面,彭紳等人被禁在自己的屋舍之中,雖然有人看守,卻並沒有虐待。

彭紳的心情極是不安。

他心中隱約有些後悔,當初在黎應出事之後,他就應該斬斷與管權的聯系,但是貪圖管權一直以來給予的資助,他終究還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聽到外邊的腳步聲,他立刻站了起來,叫了一聲:“山長……”

他原以來,進來看他的應該是孔鯽。孔鯽既然乘機奪回了稷下劍士的控制權,就不應該輕易再交出去。

但讓他意外的是,大步行來的卻是趙和。

見他臉上驚愕之色,趙和笑道:“學宮既然站在我這一邊,管權的失敗豈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為何會如此驚訝?”

彭紳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恢復了從容。

他向趙和拱了拱手:“彭紳見過趙祭酒。”

趙和看著他:“彭教諭沒有別的要對我說麽?”

“紳乃縱橫家,縱橫家在稷下生存唯艱,這一代中,只有兩人勉強算是出了頭。一個是趙祭酒很熟悉的公孫涼,另一個便是僥幸成為學宮教諭的我。”彭紳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祭酒也知道,孔山長治下稷下學宮,除了儒道法三顯學,其余百家,皆難以出頭之日,我到了教諭這個位置,就已經難有升遷之途,莫說學正,就是博士,也很難得成。”

他說到這,神情轉為嚴肅:“縱橫家在大秦建立之前,也是顯學,攪動天下風雲,彼時儒家何在,道家何在!我既然承先賢之惠,當繼先賢之志,光大縱橫家——可如今,哪有這樣的機會?”

“公孫涼想必與我也是同一心念,所以才竭力輔佐天子,試圖自五輔手中奪權,結果事敗於你之手。而今,我欲借管權之力,攜商家之財,在學宮中重振縱橫家,卻依舊敗於你之手。”

說到這,彭紳搖了搖頭,似乎也覺得公孫涼與他二人午後敗於趙和之手的事情,也太過巧合了。他凝視著趙和:“以上,便是我想說的了。”

說完之後,他閉目端坐,不再發出一聲。

趙和沉吟了一會兒:“我在學宮之中推行改制,將學宮分為形上院與形下院,縱橫家不是在形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