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蓮台高座

出了門之後,段回迎面而來:“老師,那小賊又說了什麽?”

孔鯽盯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段回眉頭緊皺,不解地道:“那小賊……”

“祭酒!”孔鯽道。

“是,那位趙祭酒,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請老師來,卻羅嗦了半天沒有用的東西!”

孔鯽心裏也大惑不解。

以他對趙和的認知,這家夥手段或許有些瘋狂,但每做一事都有明確的目的。這一次把他吵來,也肯定有某種目的,是試探他的態度,還是對他進行威脅,亦或兩者皆有之。但是趙和的試探、威脅對他都沒有用,他根本不接話之下,對方的這一套,只能是無用功。

趙和就真的這麽蠢麽?

又看了自家弟子一眼,孔鯽低頭思忖了一會兒,然後邁步前行。

但他隱約覺得不對,似乎有目光在盯著自己,便回頭望了望。

看到一位面目陌生的稷下劍士,在稍遠的地方正看向他們,見到他望過來,那位黑瘦的劍士抱拳,行禮,態度極是恭敬。

孔鯽略一猶豫,確認自己方才與段回的簡短對話裏沒有涉及到任何機密,便搖了搖頭,邁步離開。

他這邊走了之後,那位黑瘦的劍士跟著他的腳步,只不過並未行得太遠,到了中途拐向另外一條岔道。

黑瘦劍士到了一座涼亭之前,涼亭內,曾燦已經坐在那裏了。

“我試探了彭紳,他果然知道一些東西,但是刺客應當與他無關,你那邊可有收獲?”見黑瘦劍士過來,曾燦問道。

“段回嫌疑極大。”黑瘦劍客道。

“哦?”

“赤縣侯依計行事,但是當段回問孔鯽赤縣侯與他說了什麽的時候,孔鯽卻沒有說赤縣侯要他交出刺客。”黑瘦劍客道:“赤縣侯原本就懷疑真正的刺客指使與孔鯽有密切關系,而孔鯽此人方正,若赤縣侯和他說的事情與段回無關,他就不該對段回隱瞞,他不與段回說出全部實情,只證明他不願段回為此難過內疚!”

曾燦聽完之後,緊緊盯著黑瘦劍客,好一會兒才道:“你當真只是一個杵作麽?”

黑瘦劍客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是臨淄城杵作,此事千真萬確。”

“難怪赤縣侯從臨淄將你調來……赤縣侯又是如何知道你的?”曾燦對此極是疑惑。

黑瘦劍客,也就是跟隨趙和、靡寶一起去清泉寺的那位杵作審期,他又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接下來我去依計行事,你要小心。”曾燦道:“彭紳不是好東西,他有點唯恐天下不亂,我們也得當心點他。”

審期點頭,兩人並未行禮,而是直接離開,仿佛剛才在亭中的對話,只是某種偶遇一般。

他們有些太過謹慎了,事實上,趙和來到稷下學宮之後,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趙和身上,曾燦確實還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但其貌不揚的審期,根本沒有任何人懷疑。

這一日稷下學宮的動蕩終究隨著黑夜的降臨而平息下來,只不過夜幕之下,還不知有多少人在奔走,有多少人在密謀。

當次日早晨,太陽升起之後,學宮又開始熱鬧起來。

今日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場論辯。

稷下學宮有感於浮圖教影響越來越大,故此特意邀請浮圖教上師鳩摩什進行一場真經之辯,鳩摩什雖然同意,但有個條件,就是由他的弟子蓮玉生,與稷下學宮中的學子進行一場先期論辯。

稷下學宮派出論辯的人選姓方,名詠,年方十四歲,因為尚未及冠,所以也沒有加字。他被稱為學宮十年難得一出的天才少年,在學宮求學兩年,但學問之深,據說已經足以同某些博士、教諭相抗衡。

當初在挑選人的時候,學宮在方詠與曾燦之間還有過猶豫,後來是段回一錘定音,方詠年紀比蓮玉生要小一歲,就算輸了也不丟臉,而曾燦則比蓮玉生大三個月,辯輸了就有失學宮顏面。

故此,一大早,在學宮正中的問道壇,已經有不少學子開始聚集。

稷下劍士在教諭的指揮下,早已擺好論辯講壇。

問道壇的東西兩側,各有一座搭起的高台,兩台相距不足五步,可以讓對方輕易聽到自己這邊的聲音。問道壇周圍,則是大片空地,其北面又設有一台,論辯之時,學宮中山長、學正等,還有應邀來聽論辯的齊郡賢達、歷城官員,皆會坐於此地。

最先來的是身為主人的學宮山長孔鯽,昨夜被趙和拉住念叨了半夜,對他似乎沒有什麽影響,他依然嚴肅方正,入座之後腰杆筆直。

在孔鯽來了不久,受邀而來的齊郡賢達、歷城官員也紛紛來了,孔鯽與他們一一見禮,然後引入座位。

在他們之後,則是齊郡郡守朱融,他帶著一幹掾屬也趕來,與孔鯽並坐於中間的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