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糖,早上好。”

清晨,一束陽光透過時而被風吹起的窗簾縫隙打在地上,破碎地印出了金黃色窗戶的模樣,蔣雲書似有所感地掀開了眼皮,迷蒙的視線逐漸重合,他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的奇怪花紋,一動不動。

他的起床氣還挺大的,但並不是指對別人發脾氣,而是從睜眼開始到清醒的重啟時間非常漫長,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看到了空空的玻璃櫥櫃,視線右移,一把鐵鎖掛在了第三個衣櫃上。

蔣雲書想了起來,這是昨晚他當著白糖的面鎖上的。

昨天晚上換繃帶時白糖全程怕得要命,哆嗦得連帶著蔣雲書的手都在抖,紗布綁了好幾次才對準,蔣雲書挺郁悶,回想了下自己的行為,也沒想出哪裏又嚇到這個小祖宗了。

他想著白糖肯定不喜歡這間房,畢竟放過那些工具和發生過許多他不知道細節的噩夢,於是他把自己新買的床和簡單收拾了下的房間讓了出來。

雖說一開始白糖誓死不從,說什麽都要睡在他腳邊,一邊用最害怕的表情一邊說著最大膽的話。

但被蔣雲書堅決地拒絕了四次之後,白糖就戰戰兢兢地閉上了嘴,默默地呆在一旁看他換了新床單,還記得當時白糖看他利索幹凈的動作時眼裏還有些震驚。

“好了白糖,” 蔣雲書把鑰匙放在白糖的手心裏,“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明天我喊家政來清一下這間房的東西,等你腳好了之後,再去購置一些你喜歡的家具。”

“不、不行的先生!” 白糖心裏一個咯噔,“我……”

話沒說完就被蔣雲書打斷了,“之前我們有請過家政嗎?” 在印象裏,這是蔣雲書第二次打斷別人講話,他家教非常嚴厲,從小就被教要懂禮貌,要等人家說完話了才能講,在他 5 歲那一年,因為打斷了父親,所以他被鐵尺打了三十次手掌心。

白糖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連忙說:“有的!但聯系方式在樓下的櫃子裏……”

蔣雲書便又把他抱下了樓,白糖在眾多櫃子中準確地拉開了右邊第三個,從裏邊掏出一張紙來,上面記錄著幾家家政公司的介紹和聯系方式。

白糖很厲害,也很堅強,這是蔣雲書和他相處了快兩個星期得出的結論,在長期受到暴力虐待和每天都過得膽戰心驚的壓迫下,還能一個人把雙層別墅的全部家務事打理得井井有條,把許多瑣碎的事情分門別類地整理好,並且準確記得這些信息存放在哪。

這麽大的工程量,一般人是做不來的,要是在一些行政崗位上,白糖的能力絕對不差。

受傷了也不喊疼,還能忍著痛跑來跑去…… 蔣雲書轉念一想,頓時不知什麽心情了,也是,總是被打的話,最擅長的就是忍痛了吧。

重啟完畢,他嘆了一口氣,坐起來把被子疊好,他看過和白糖的結婚證書,是在 3 年前的 4 月 17 號領的,距離現在快三年半了,蔣雲書根本不敢想白糖這三年是怎麽撐過來的,每天過得都是些什麽日子。

如果把他換成白糖,蔣雲書並不覺得自己會比白糖堅持得久。

而且,這種壓抑的生活下,白糖的心思必定比常人更加細膩敏感,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胡思亂想、瞻前顧後,這也是為什麽蔣雲書把那間房唯一一把鑰匙給白糖的原因。

蔣雲書想慢慢地讓白糖認識到,他也是有獨屬於他一個人的空間的,在感到迷茫、害怕又或者是孤立無援的狀況下,會有一個更安全更大的保護殼來讓他避難。

蔣雲書實在是怕白糖這根弦繃得太緊,最後 “啪” 地一聲斷了。

床頭的鮮花還沾著露珠,蔣雲書看了下時間,早上 6:47,距離鬧鐘響還有 13 分鐘,他拉開米黃色的窗簾,一時間滿屏的綠色撞進眼底,好幾只麻雀撲騰著翅膀受驚飛走了,他看到有一截快伸進窗戶的枝條,上面鋪滿了翠色的葉子,他伸手撚了下,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

蔣雲書洗漱過後輕手輕腳地出了門,看到白糖的房間門把手上孤零零地吊著把鑰匙。

果然還是不敢收下嗎,也不知道那小孩昨晚有沒有睡床…… 他收回目光,正想下樓時,一聲輕響,房門開了,白糖那張還帶著一點潮紅的臉從門口探了出來,到肩的中長發似乎已經整理過了,但有一撮特別頑強地翹著。

當他看到樓梯旁的蔣雲書時瞬間清醒了,嚇得手忙腳亂地想把門打開,卻忘記了自己還在後頭,門” 砰 “地一聲撞到了頭,白糖短促地啊了一聲,“先、先生您醒了!”

“白糖,早上好。” 蔣雲書打了招呼,聲音舒緩得宛如一道清風,莫名地讓白糖害怕的情緒減少了些,他忍不住輕笑了聲,“揉揉頭。”

曾經在市醫院時,所有認識他的醫生都說他的聲音好聽到病人都願意多聽幾分鐘嘮叨,但可惜蔣醫生話並不多。林醫生為此還很吃醋,“啊煩死了,我們科新來的那個可愛護士總是說你的聲音很好聽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