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信以為真02(第3/4頁)

“碧霄宮也有傷藥。”容璲已經暗示到了一定程度,“你既然不是習武之人,還是不要耽擱時間的好,以免留下疤痕。”

“暗衛嘛,受傷是家常便飯,留疤也……”傅秋鋒渾不在意地一擺手,邊說邊覺得容璲的眼神十分紮人。

“來碧霄宮!”容璲不得不憤懣地直說,“朕給你機會,你別不知好歹。”

傅秋鋒暗忖什麽機會,他真的不在意所謂美觀啊。

“是,臣遵旨。”傅秋鋒只好答應下來。

到了碧霄宮,容璲從自己床下拿出個藥箱砰地扔在桌上,讓宮女倒了溫水,備好毛巾幹凈衣裳,在傅秋鋒準備解開腰帶時又留下一句“朕只是關心你的傷而已,千萬不要多想”奇奇怪怪的強調,正直地起身出門回避。

傅秋鋒今天一頭霧水的次數格外多,他隱隱覺得容璲和他的對話好像微妙的偏離了中心,但又想不通,只好先放棄琢磨給自己換藥。

容璲站在寬敞的庭院裏,剛用冷水洗過臉,風吹在淌著水珠的皮膚上,不斷傳來緊繃繃的拉扯感,他從檐廊下燈籠散發的一片昏黃中仰望靛藍的夜空,璀璨的星河讓人眼花繚亂,繁星蔓延到宮殿灰蒙蒙的影子裏,然後漸漸稀疏,在不知多遠的地平線染上灰青的透明。

他喜歡看星空,喜歡看雲海,喜歡看花田,唯獨不喜歡死寂的皇宮,看著這些高遠而遼闊的自然之景,仿佛自己也能從喧囂的人世抽離,如風般飄蕩在天地之間,得到一瞬的喘息,但這次他想逃避的原因卻稍有不同,他不知道怎樣做對傅秋鋒才是好的……他也不知道對自己來說,百般考慮傅秋鋒的感受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韋淵緊急找來碧霄宮時,猶豫片刻,還是清清嗓子叫了一聲正在愣神的容璲。

“主上。”韋淵靠近了些,低聲匯報,“暗衛在希聲閣後院的井中發現一具屍體,並非是禁衛軍或暗衛所殺,看打扮是公子瑜收買的護衛,遭人割喉一擊斃命,但屍體泡在水中,具體的死亡時間仵作已經不太好判斷。”

容璲眉頭一皺,很快想起傅秋鋒匕首上那點沒擦凈的血:“朕去看看。”

他走出幾步,又回去喊了一聲,叫來宮女吩咐道:“傳朕的口諭,讓傅公子今夜留在碧霄宮休息,不用等朕,若無朕的命令,不得離開碧霄宮一步。”

韋淵跟上去,試探道:“主上,難道您懷疑傅公子?”

“在你看來,他會武功嗎?”容璲問。

韋淵搖了搖頭:“屬下眼拙,但若是為臥底潛伏,刻意練過掩蓋內力氣息之法也很有可能。”

“若是派一個暗衛佯裝刺殺,試他一試?”容璲提議道。

“恐怕不成,傅公子極其敏銳,霜刃台暗衛他都已熟悉,貿然派人若是暴露,豈不讓傅公子怨恨於您。”韋淵勸諫道。

“世上怨恨朕的人太多了。”容璲閉了下眼,冷聲道,“既然暗衛熟悉,那就讓齊劍書派崇威衛中能信任的高手來,直接攻擊要害,他若會武,就不得不防。”

“那若收手不及?”韋淵一驚,看見容璲暗中攥緊了拳。

“自求多福吧。”容璲嗓音幹啞,“他敢跟朕炫耀賭運,朕就信他的賭運。”

韋淵欲言又止,似乎是覺得自己不便僭越,左思右想沒有開口。

“有話直說,朕何曾真正怪罪過你。”容璲停下腳步等他。

“主上,您若不在意傅公子,為何命令的如此艱難?”韋淵實在不忍,“您在意他,再下這樣的命令,也是在拷問您自己。”

容璲心頭一緊,強行辯駁道:“朕為何要在意一個只有些小聰明的男人。”

“如果您不在意,就不會變得更像從前的您。”韋淵聲音放的很輕,有些小心,在容璲身側觀察他的神情,“……您這三年來越來越讓屬下陌生,屬下一直不敢說,不是怕主上降罪,而是怕動搖您的信念。”

容璲一愣,緩緩轉頭:“你說朕變了?”

“我們在醴國打拼,回邊境算計,無數次險象環生命懸一線,但您那時和上官雩計劃,與林錚交易,借醴國屯兵邊陲之際迫使先帝封您為王,調撥兵權助您抗敵,我們從亡命之徒爬到三軍主帥,從前途未蔔到躊躇滿志,您那時還能發自內心的笑。”韋淵垂下眼簾,“那時屬下以為,皇位會是終點。”

容璲扯了扯嘴角:“朕現在不會笑嗎?”

“屬下是看著您一步步走到今天,但自從您真的奪得皇位,真的……殺容瑜報仇。”韋淵緩慢而復雜地說出這個名字,看了一眼容璲,“您只是憤怒,失望,嘲諷,輕蔑,您再也沒有因為喜悅而笑過,恕屬下大膽,皇位不是終點,它是泥沼,它不能讓痛苦終結,只能讓人在痛苦中越陷越深。”

“……朕很少聽你說這麽多真心話。”容璲苦笑一聲,“朕懂,有些話說出來是比憋在心裏舒坦,這皇位就是燙手山芋,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朕要得到它,還要坐穩,甚至還要坐得更好……朕有時都不知道朕到底報復了先帝沒有?朕應該做個昏君,暴君,朕應該敗壞大奕江山,好讓先帝在九泉之下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