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謝容與聽了這話,眉間微微一擰,喚了聲:“祁銘。”立刻往昭允殿去。

青唯一個宮外人,避來宮中,賭的就是他或者長公主在昭允殿。皇後近來身子重,長公主協理六宮事物,及至入夜都在禁中,昭允殿今夜無主,一旦曹昆德引來禁衛搜宮,青唯就避無可避了。

六部衙署離昭允殿甚遠,乘輦而往,再快都要半個時辰,謝容與步履如飛,等趕到昭允殿,禁衛們已從宮院裏出來了。禁衛長見了他,立刻上前拜道:“殿下。”

謝容與寒著一張臉,“怎麽回事?”

“回殿下,末將接到消息,說是昭允殿附近似乎有賊人闖入,為了確保宮人安危,不得不進宮搜查。”禁衛長說著,退後一步,又行了個大禮,“事出緊急,末將來不及稟知殿下與長公主,事後定會到官家跟前領罰,末將職責所在,還望殿下諒解。”

謝容與見這禁衛長一臉愧色,猜到他大概撲了個空,仍是問:“找到人了嗎?”

“不曾,可能是賊人狡猾,末將等正待去別處搜尋。”

祁銘道:“六宮戒備森嚴,賊人豈能輕易闖入?殿前司接到消息,怎麽都該先核查才是,萬一有人捕風捉影,白白惹得六宮人心惶惶,今日驚動殿下,他日還要驚動官家與皇後娘娘麽?”

祁銘出身殿前司,與眼前這位禁衛長十分相熟,他為人和善,很少這樣厲聲說話,禁衛長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昭王殿下的不悅,再次誠懇賠罪,稱是回去後必定會仔細核查消息來源,帶著人退下了。

禁衛們一走,祁銘道:“屬下這就帶人去找少夫人。”

謝容與卻道:“不必,她已經離開了。”只這麽一會兒,他就想明白了青唯此舉的用意,吩咐道,“派人去殿前司,把今夜遞消息的人揪出來。”

青唯在宮外暴露了蹤跡,躲來宮中是為避開追捕她的侍衛,她素來膽大心細,如果不確定他在昭允殿,她一個重犯,怎麽可能在宮中久留呢,她一定用了什麽法子,得知今夜昭允殿無主,早在禁衛趕來搜宮前就走人了。

再者,武德司說白了,就是個看門的衙門,紫霄城門、上京四方城門、乃至於京郊附近各處關卡禁障都由他們守,眼下集中兵力搜捕重犯,難道差事不辦了?青唯躲上這麽一時,武德司搜不到人,自然撤去了。

謝容與出了宮,徑自上了馬車,似想起什麽,撩起車簾吩咐祁銘:“找幾個你在殿前司的故舊,讓他們以‘誤傳消息’為由,給武德司使點絆子。”

馬車往江府而去,謝容與手中握著竹扇,閉上眼,在車室中深思。

江逐年年初從翰林遷任禮部員外郎,一開春便去慶明、寧州等地開辦學府了,只是,即便江逐年不在,小野也應該猜到他在江家等她。她孤身一人,在京中無處可去,只要武德司的人馬撤了,她應該會去江府。

馬車很快在府門口停駐,德榮等人聽到動靜,迎來府外,見是謝容與,都愣住了,“公子今夜怎麽這麽早,小的還說去宮門口接……”

話未說完,謝容與“嗯”一聲,疾步掠過他,匆匆往東院去了。

德榮見他這副形容,本要跟去,倏忽間意識到什麽,驀地頓住步子,把跟來的朝天,留芳等人一並攔下了。

東院靜悄悄的,正房裏連燈都沒點,謝容與覺得青唯應該在的,推開正房的門,輕聲喚了句,“小野。”

房中無人應他。

月色清涼極了,雙目適應了夜色,能辨清屋中所有事物的輪廓,屋中的確無人。謝容與正待去鄰院找,正這時,後窗處傳來一聲響動,謝容與怔了怔,大步過去,把窗牖拉開,秋風灌窗而入,正在翻窗的女子頃刻間與他撞了個正著,她穿著一身黑袍,茂密的青絲束成馬尾,在夜風中洶湧成濤,可能沒料到他這麽快開窗,目色居然有點茫然。

謝容與一下笑了,“門都不會走了麽,怎麽翻窗?”

鏤花窗扉像是古畫的畫框,框住一個清逸俊朗的公子,公子一別數日,這一笑,比月色還溫柔,青唯愣了一下,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青唯其實一刻前就回來了,曹昆德賣過她一次,她吃一塹長一智,怎麽可能被賣第二次?離開東舍,她並沒有走遠,長公主和小昭王只要有一個在昭允殿,墩子必然不會通風報信,因為哪怕引來禁衛,頗於昭王之威,也不敢搜宮,反之,墩子如果報信,則說明昭允殿今夜無主。青唯在宮墻後等了一會兒,墩子果然急匆匆出來了,青唯當機立斷,立刻離開紫霄城。

是時宮外的武德衛也撤了大半了,青唯回到江府,卻沒有走正門,一來擔心武德衛掉頭回來,二來,可能是近鄉情怯吧,哪有她這樣,官人才到京半月,就追著上京的娘子呢。她打了後院井水,洗幹凈臉上的易容,剛在後窗下貓下身,就聽到院中傳來腳步聲,有人推門喊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