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早上,德榮端著碗湯食,往院外走去。

剛到府門口,看到朝天一臉神傷地立在馬車前,問道:“天兒,怎麽了?”

朝天道:“我刀沒了。”

德榮往他腰間一看,佩刀果然不見了,“刀呢?”

朝天痛心道:“老爺在後院栽了一片湘妃竹,也不知怎麽,日前被砍了一根,老爺讓公子查,公子懶得查,打發我去跟老爺認錯,說是我得了新刀,高興忘形,失手砍了一根。老爺聽了,二話不說,把我刀扔後院枯井裏去了。”

德榮眨了眨眼:“昨天公子把你留在書齋,就說這事?”

朝天點了點頭。

德榮覺得他該,嘴上敷衍著安慰:“沒事,公子你還不知道麽?幾曾虧待過你,過幾天你又有新刀了。”

話雖這麽說,但刀處久了,也是有感情的,不防著他神傷。

巷子外近日來了幾只夜貓,冬來了,它們找不著吃的,瞧著怪可憐的,德榮發現後,每天早晚端著湯食來喂。他將湯碗擱在府門口,不一會兒,野貓就尋著味來了。德榮看它們吃完,摸了摸其中一只黑貓的腦袋,收了碗,溫聲說:“去吧。”

正往府裏走,迎面看到江辭舟從東院過來了。

主子今早要去京兆府,德榮知道。瞧見江辭舟身側,罩著厚氅,帶著帷帽的青唯,德榮見怪不怪。左右主子自從成親後,上哪兒都要帶著少夫人,少夫人也粘著主子,兩個人像是一刻都不能離分似的,德榮擦了手,很快過來,對江辭舟道:“公子,湯婆子已經給少夫人備好,擱車室裏了。”

江辭舟“嗯”一聲,“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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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在城西,與江府隔著大半個上京城,到了府衙,已經快辰時了,青唯下了馬車,老遠瞧見京兆府尹迎著一名穿著襕衫的書生從衙裏出來。

瞧這書生的身影,有點眼熟。

待他轉過臉來,眉眼溫潤如遠山之霧,青唯愣了一下,竟然是昨夜她在詩會上扶過的那個人。

初見是在夜裏,眼下再看去,他倒不盡然像個書生,神情裏沒有書生的青澀,與京兆府的齊府尹並行,舉止十分穩重。

齊府尹與書生也看到江辭舟了,兩人一同揖道:“虞侯。”

江辭舟回了個禮,問書生:“張二公子到京兆府來,是為了寧州的案子?”

原來這就是張遠岫。

張遠岫道:“是,證人另寫了供狀,下官拿過來給齊大人過目。”

張遠岫在寧州時,任的是地方節度推官,眼下提前結束試守,回到京裏,朝廷尚沒來得及給他安排差事,他近日不掛職,由老太傅帶著,在翰林修書,因此朝中人見了他,便稱一聲張二公子。

江辭舟問:“跟張二公子回京的兩位大人,住處已安排好了?”

張遠岫說好了,“那主薄本就是京裏人,有自己的住所。”

江辭舟頷首,待邁入衙署,張遠岫又喚道:“虞侯。”

他立在衙門口的冬日清光裏,目光微微落在青唯身上,很快移開,“下官回京是倉促間的決定,到京以後,聽聞令夫人生病,匆匆備禮,禮不周,還望莫怪。”

江辭舟道:“張二公子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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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辭舟帶著青唯在公堂裏稍等了片刻,齊府尹送完張遠岫,很快回來了。近日京兆府諸事繁雜,齊府尹也忙得焦頭爛額,只這麽一會兒工夫,他的額頭就出了一層薄汗,提著袍,引著江辭舟往衙裏走,“今日虞侯過來,也是為了寧州的案子吧。”

江辭舟稱是,“我約了小何大人在此相見。”

“小何大人一早就到了。”齊府尹說,“下官讓景泰,就是高子瑜在偏堂陪著。他是通判麽,行走各個衙門到底方便些,寧州瘟疫的案子,涉及從前的朝官府官,最後不一定就是京兆府審,此前張二公子把訴狀遞來衙門,下官也是讓高通判接的。虞侯不是在陽坡校場找到一個證人麽,要有什麽想知道的,盡可以問高通判,到時兩邊把證據一整合,一齊上報給朝廷。”

江辭舟道:“齊大人說的是,就是玄鷹司地方敏感,我想找小何大人問話,又要避嫌,只能借用貴寶地了。”

齊府尹連忙拱手:“虞侯實在客氣。”

偏堂的門是敞著的,高子瑜正在裏頭陪何鴻雲說話,他昨夜剛被曲茂打過,臉上還有淤青,見了江辭舟,想到他是芝蕓的姐夫,不免有點難堪。

江辭舟要跟何鴻雲敘話,高子瑜自知不便多留,說道:“下官先出去了,虞侯待會兒要過問案情,差人喚下官一聲便是。”

高子瑜一走,何鴻雲擱下茶盞,很快迎上前來:“子陵,別來無恙。”

他穿著淺紫常服,襯得他的眉眼有些清艷,數日不見,他身旁的扈從換了一個方臉短眉的,這人青唯知道,叫單連,她跟他交過手,是何鴻雲一眾扈從裏,功夫最好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