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半個時辰前。

祝寧莊,鳳瀛閣。

何鴻雲看完賬本,靠在圈椅裏閉目養神,劉閶推門而入,稟報道:“四公子,那個女賊來了。”

何鴻雲“嗯”一聲,“動作倒是快。”

“她來得悄無聲息,下了暗牢,我們的人才發現。屬下已經吩咐下去了,讓那些死士無論如何把她困在牢裏,門一關嚴實,就開閘放水。”

“這事你盯著就行了。”何鴻雲推開手邊賬本,“扶夏館的那幾個人質,送走了嗎?”

“送走了。那天大理寺那個孫什麽的大人去藥商家打探的時候,屬下就開始安排了。今天早上走的,都擠一輛馬車,眼下想必已到了陽坡校場。”

劉閶說到這裏,遲疑著問道:“四公子,待會兒那個小昭王,當真會帶著那個大理寺的大人,還有玄鷹衛來咱們莊子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何鴻雲道,“謝容與可用的人就這麽多,除了一個不怎麽服他的玄鷹司,另就是一個被先帝提拔起來的孫艾。待會兒他來了,瞧清他手裏的籌碼,那些人質該不該留,你就知道了。”

劉閶道:“四公子說的是,左右我們有扶夏做幌子,哪怕他是小昭王,也不可能這麽快反應過來,人質殺不殺,全憑四公子的意思。”

劉閶想到一事,“哦,對了,屬下還命陽坡校場的人準備了幹草柴禾,今夜徹夜候著,只要四公子一到,陽坡校場開鍋燒飯,權當是個意外。”

-

屋外傳來叩門聲,一名仆從在屋外稟道:“四公子,玄鷹司都虞侯、大理寺的孫大人帶著人到了。”

何鴻雲起身,等了一夜,總算到了。

他穿著紺紫常服,推開門,步入夜色之中,老遠見到江辭舟,瞬間換上一副笑顏,迎上去道:“子陵,這麽晚,你怎麽到我這莊上來了?”

江辭舟身邊除了朝天、祁銘,與幾名玄鷹衛,還跟著一名寬額闊鼻、年逾四十的官員,正是大理寺丞,孫艾。

孫艾是鹹和年間的進士,早年因為脾氣沖,不懂官場曲直,考評總是中下,外放了十年都沒能提拔。到了昭化年,他偶然一次回京述職,被昭化帝看中,這才調入了大理寺。

昭化帝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也對昭化帝忠直不二,這份忠貞,隨著先帝的駕崩,移植到現嘉寧帝身上,成為嘉寧帝為數不多可用的人之一。

大約七八日前,江辭舟猜到查瘟疫案,可能會用上這個大理寺丞,托嘉寧帝把當年瘟疫案的大致案情與孫艾說了一番。

江辭舟笑道:“夜深接到消息,說鄒平招了,稱是在你這莊上存了弩,專門用來對付我。我和鄒平的恩怨,他把你扯進來算什麽?我怕你為難,就跟著大理寺一起過來了。”

何鴻雲慨然道:“子陵你真是,何必如此費心?這事說來原是我的不對,我若能早瞧出那鄒懷忠對你嫉妒成瘋,不惜雇殺手殺你,當日在折枝居,你根本不至於陷入險境。我還擔心你因此事疏遠我,總想要登門道歉,你卻先來了,我真是慚愧。”

又把江辭舟和孫艾一起往鳳瀛閣迎,問道:“孫大人這是得了鄒懷忠的證詞,前來查證的吧?”

孫艾合袖一揖:“正是。”

何鴻雲喚來劉閶,吩咐道:“帶孫大人到幾間庫房裏一一看過。”

祝寧莊前院是宴飲之地,沒有正院,只因何鴻雲平日宿在鳳瀛閣,莊中來了正經貴客,便往這裏請。

何鴻雲把江辭舟引進堂屋,兩人說了會兒無關緊要的寒暄話,末了,何鴻雲道:“眼下我禁足出來,被姑母、父親狠狠數落一通,姑母疼愛你,你是知道的,出了這事,她非說我結交不善,心不在正業,讓我把這莊子關了。我沒法子,只能照做,今晚我算了筆賬,只這麽幾日,虧了我千余兩。我能怎麽辦?只能把養不起的都打發了,眼下東西南院都封了,正在遣散人,亂糟糟的……”

何鴻雲坐在燈色裏,秾麗的眉眼有點艷,甚至有點女氣,很好地掩飾住鷹鉤鼻的精明,他稍一皺眉,看上去分外真摯,似乎他的愁是真的愁,他的憂也是真的憂。

正說著,劉閶又引著孫艾回來了。

“四公子,孫大人說還想去後院看過。”

後院就是何鴻雲適才說的東西南院,與前院以一片樟木林相隔。

何鴻雲有些為難,“後院亂糟糟的,住的又都是些……怕汙了孫大人的眼。”

“這不妨事。”江辭舟道,“來前我已與孫大人打過招呼,走個過場罷了,念昔不必顧慮。”

“好,既然子陵這麽說了,”何鴻雲將熱茶放下,站起身,步至孫艾身邊,剛親自引著孫艾去後院,忽然一拍腦門,“哎,瞧我這記性!寺丞大人來查的是衛尉寺的弩矢?前幾日已經查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