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青唯應諾而出,很快把梅娘帶到隔間。

她沒有立時表明身份,拿幹凈衣裳讓梅娘換了,爾後才揭開帷帽:“梅娘,是我。”

紫紅斑紋覆在左眼之上,與那日清致秀麗的女子判若兩人,梅娘幾乎是憑聲音才認出她來:“你是……薛官人的那位小友?”

青唯意識到梅娘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說道:“您稱呼我阿野就好。”

江辭舟與扶冬還在外間說話,青唯單刀直入:“長話短說,您確定薛叔來京以後,跟您打聽的酒館是折枝居?”

梅娘點了點頭:“我確定。且他來京以後,行蹤一直隱秘,連我的蒔芳閣都不肯多留,後來卻忽然出現在東來順,在那附近被捕,而今回過頭想想,或許他當時真正想去的地方是折枝居。”

青唯問:“你後來可曾去過折枝居?”

“去過,不過我那時以為薛官人只是想嘗折枝居的酒,買了酒就離開了。”梅娘說著,仔細回憶了一番,說道,“我記得那家酒館的掌櫃是個遮著臉的寡婦,聽聲音應該十分年輕。”

青唯點點頭,梅娘說的與她打聽到的別無二致。

她緊接著問:“折枝居沒人了你可知道?”

“沒人了?你的意思是,那鋪子關張了?”梅娘愕然道,“這怎麽會?”

這十來日時間,梅娘先是被關去銅窖子,爾後又被送去祝寧莊,早已與外界隔絕多時,便是聽說折枝居關張,也不該如此意外。青唯直覺她的反應有異,說道:“不僅關了,而且人去樓空,我去裏頭看過,連酒都不剩一壺。有什麽不對勁嗎?”

梅娘緊蹙眉心,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我昨日還在祝寧莊瞧見折枝居的酒,一聞便知是新釀的。那酒我嘗過,滋味雖平常,有一股異香,很好辨認。折枝居如果沒了,祝寧莊的酒從哪裏——”

梅娘話未說完,便與青唯一塊兒愣住了。

是啊,折枝居沒了,祝寧莊的酒從哪裏來?

隱約之間,有一個念頭在青唯心中浮起——假設會釀這種香酒的只有寡婦,祝寧莊出現新釀的香酒,是不是說明,折枝居的寡婦眼下正在祝寧莊中?

祝寧莊近日,除了蒔芳閣的妓子,新到了什麽其他人嗎?

正是這時,外間傳來江辭舟與扶冬說笑的聲音:“那日嘗了扶冬姑娘的秋露白,心中思之不忘,扶冬姑娘今日過來,怎麽沒順帶稍上幾壇,不吃上一盅,始終覺得少了些什麽。”

“奴家一人雙手,那釀得了那許多酒,江公子想吃,改日到莊子上來尋奴家便是,奴家一定親手存上幾壇,只管等著公子……”

青唯聽著,適才的念頭漸漸明晰起來——

寡婦貌美,扶冬正是祝寧莊的花魁;寡婦十來日前消失,扶冬正是近日新到何鴻雲的莊上;寡婦釀的酒有一股異香,那日江辭舟醉酒夜歸,朦朧間也說,扶冬的秋露白含帶異香。

種種跡象證明,折枝居消失的寡婦,正是扶冬!

一念及此,青唯心中瞬間泛起涼意。

薛長興投崖前,囑托她查清洗襟台坍塌真相,她為了尋找線索,找到了梅娘,誤入何鴻雲的祝寧莊,梅娘為她指路折枝居,折枝居的寡婦卻莫名消失了,搖身一變,成了祝寧莊的花魁。

這世間哪有這樣的巧合?

青唯如墜深霧,周身覆有砭骨之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有些事表面看起來如一團亂麻,然而只要找到其中關竅,必能迎刃而解。那麽從梅娘,到折枝居,再到扶冬,能把他們串聯起來的關竅在哪裏呢?

青唯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薛長興!

梅娘被拿進銅窖子裏,正是因為薛長興;而薛長興來到京城,或許正是為了尋找折枝居的扶冬。

眼下薛長興消失,梅娘與扶冬卻一起出現在何鴻雲的莊子上,這不可能是一個意外。將這些巧合拼湊起來的何鴻雲,一定是有意為之。

換言之,何鴻雲的目標或許自始至終都不是為祝寧莊招攬妓子。

他問江辭舟討要梅娘,因為她可能是唯一知道薛長興下落的人。

而扶冬出現在祝寧莊,必然也與薛長興有關系。

何鴻雲為什麽要找薛長興?

他和洗襟台的案子,有什麽關系嗎?

青唯看向梅娘:“何鴻雲把你招去祝寧莊,這事不簡單,恐怕和薛叔有關,你……”

“阿野姑娘不必為我擔心。”梅娘似乎明白她想說什麽,溫言笑道:“我半生淪落風塵,當年若不是得薛官人相救,這條命早該沒了,薛官人想要做什麽,我很清楚,在決定幫他的那一刻,便知是至死方休。”

青唯聞言,心中感佩,但時間緊迫,她不宜與梅娘多說,思忖一番,也不敢輕易做出承諾,只道:“若我能想到法子,一定試著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