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雪夜照京華(1)(第2/4頁)

她記得那人戴著一副眼鏡,說話總是笑吟吟的,謝騖清說他本是在旅歐求學,響應北伐號召,剛剛輾轉多國回到了祖國……

“這次南北沒有和談成功,各界人士,從政商到文人,凡是不支持軍閥的都悄然離京了,包括和謝騖清一起北上的將軍們,”召應恪又道,“南北開戰已是必然,謝騖清手握重兵,早是刺殺名單上最靠前的幾位之一。他應該直接從奉天走,而不是回到北京。”

她知道召應恪不會騙自己。但她不懂,為什麽召應恪會關心謝騖清的安危。

她看召應恪:“為什麽冒風險為他說話?”

召應恪看著何未,沉默許久才道:“我和謝騖清之間有些淵源,他幫過我的一位摯友。那天我在天津九先生的住處見他,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這幾年為軍閥做幕僚,我有自己的打算,但在心裏,我絕不相信手握軍權的人。那些將軍司令們,每個都說自己為了家國大義,沒一個是真心的。可以說直到現在,我對這位謝少將軍也沒有完全信任。但至少為了這位摯友,我不想看他死在這裏。”

何未輕點頭,一言不發。

“未未,”召應恪輕聲說,“你不信任我?所以不願多說一個字?”

她想了想,說了句實話:“我相信你說的。但我拿不準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召應恪知道她自幼跟著何知行和何汝先,被當成繼承人教導,行事做派都謹慎。他輕點頭,端起白瓷碗,慢慢喝到見了底。

粥見底,人也告了辭。

召應恪走後,她翻來覆去地想謝騖清的處境。雖說相信謝騖清的謹慎,她還是擔心他在北京的行程和安危,午飯沒吃兩口便放了筷。

下午,二叔讓人把一張請帖送到西院,是上海商會請何二府上的人。下午在青雲閣的玉壺春茶樓,晚上在廣德樓,真是好大的手筆。

“最近京中宴客的人真多,”均姜問她,“想去嗎?”

她搖搖頭。她很少去青雲閣,那裏人多且雜,不如一般的戲樓酒樓和舞會純粹。

“還是去吧,先生說,這場局上有謝家公子。”均姜笑著道。

她一怔。

“先生還說,你們見一面不容易,能去就去吧,”均姜學著何知行的口氣,溫溫和和地說,“就算沒機會說上話,也能換換心情。”

也對,能見面總是好的。

青雲閣是京中文人雅客們喜好去的地方。

因為離琉璃廠不遠,許多人都是逛完琉璃廠再去青雲閣,品茗吃飯,時不時能遇上戲曲名角在茶樓獻藝。那裏有飯店、書社,老鋪子。啜茗去玉壺春,宴客到普珍園,這兩處最有名,今日包場的茶樓就是玉壺春。

轎車到楊梅竹斜街,正是青雲閣後門。

她把小廝留在外頭,帶均姜進茶樓。受邀的客人以男人為主,女孩子極少,她這樣單獨到的女孩子更是屈指可數。茶樓戲台上,又唱著樊梨花的戲。

“二小姐要龍井,還是碧螺?”招待的人問。

“桂花香片。”她在給自己留的桌旁落座。

沒多會兒,上海商會的副會長親自過來:“二小姐,真是久仰了。”

何未柔柔一笑,起身招呼說:“上海商會是我們的大主顧,我該說久仰才是。”

“我方才和謝少將軍聊起二小姐,”那位副會長笑著道,“在從天津回來的火車上我就想認識二小姐了,可惜那天將軍身邊的軍官多,不好過去寒暄。”

“謝公子也在嗎?”她故作驚訝。

“在見客。”副會長一指雅間。

何未遠遠望了一眼雅間,想等他見完客再說。

副會長聊了兩句,便去迎接新客人了。

林驍碰巧從雅間出來,何未叫均姜去叫了一聲。林驍一瞧見是何未,露出驚喜神色。

“二小姐。”林驍來到桌旁。

“他在見客是吧?我等他空了再過去。”

林驍低聲道:“二小姐若有法子打斷是最好的,公子爺不想見這幾位客。”

何未愣了愣,見林驍眼中的焦慮,猜到謝騖清那裏出了什麽事,需要獨處。

“裏邊是誰?”

“有兩個軍閥頭目,還有他們的幕僚和帶來的一位姑娘,還有一位剛從台上下來的……”林驍從不聽戲曲,不知應當如何形容名伶,“唱戲先生,正在喝酒。”

何未想了想,怕是有人為謝騖清引薦名伶,他不想打交道,才叫林驍想辦法。

她從耳上摘下了紅玉耳墜:“找個盤子。”

雅間裏,謝騖清正心不在焉持著一只酒杯,一手斜插在軍褲口袋裏。

“這樊梨花可是眼下最紅的一個,”其中一位軍閥幕僚笑著道,“今夜本要去六國飯店的,將軍若想留下他,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穿戲裝的男人兩手持一玉觴,正要敬謝騖清,林驍進來,托著一個白瓷碟子,裏邊擺著一只紅玉耳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