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日見烽火(5)(第3/3頁)
“你幾點醒的?”她輕聲耳語。
他笑,在她耳邊說:“比二小姐早。”
兩人這氛圍像極了新婚燕爾。
召應恪坐在對面,像和他們隔著一整條天津海河。
何未和九叔、嬸嬸打了招呼,和謝騖清離開九叔家。
“如果你還有時間,我想帶你見個長輩,”她坐到他的車裏,低聲說,“他一直想認識你,只是沒機會。”
謝騖清看時間來得及,跟著她去了法租界。
哥哥的老師住在租界裏一個不起眼的街道上,樓門裏有鐵柵欄,還有個看守。她說要見姓晉的人家。看守上去問,沒多會兒下來給他們打開鐵門,硬邦邦提醒她晚七點鎖門,務必下來。
晉老見她來十分高興,打量跟在何未身後的青年將領:“這位是謝家的小將軍吧?”
也就是這種年紀的人,會叫“小將軍”。她聽得暗笑。
晉老的一個侄女在此處照顧他,為幾人泡了茶,便將客房門關上,讓他們談正事。
晉老深嘆口氣,瞧著謝騖清說:“你們也該收到消息了,臨時政府已做了《外崇國信宣言》,表示尊重各國在華的既得利益。你們提出的主張是沒有結果的。”
謝騖清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
晉老接著道:“我就是為了避開和談,才來天津養病的。你們這些年在南方,堅持得十分辛苦,我不想再成為壓到你們身上的一棵稻草。”
謝騖清笑了笑,反過來安撫這位老人:“對這一切我早有準備,老先生不必過於傷感。”
晉老悵然地笑笑,想到什麽,立身而起,出去拿了一個布袋子回來。
“這是我的一點兒捐助。”
謝騖清和何未同時意外。
“老師,您這些是用來養老的……我來就好。”她想阻止。
晉老擺手:“這是我給小將軍的,”他把那個布袋子打開,竟是厚厚的四捆金葉子。這一看便是專程找人融化了打造的。金葉子這種東西最方便攜帶,薄可折疊,塞在書裏或是縫在衣服裏都容易。老師攢下這些不容易,竟全拿出來了。
謝騖清不肯收,晉老說什麽都要給:“這一回軍閥們打仗啊,你是沒見到,他們的空軍有多少飛機,他們有錢,還從白俄請了百來個飛行員過來。我看著著急,怕你們吃虧。拿著,小將軍,這是我個人的,個人捐助給你們的。”
晉老說完,拍著謝騖清的手背:“我做了半輩子的外交,除了忍和讓,什麽都沒做到,我這輩子怕是看不到頭了。等你們贏了軍閥,就能再談廢除條約,收回國土。小將軍,靠你們了。”
眼前的謝騖清雙靴並攏,挺直背脊,對這位老人敬了一個有力的軍禮。
他肅容道:“光復大義,重振河山,吾輩萬死莫辭。”
這是她初次見他和人談國事。
謝騖清的臉在黃昏日光裏,被渡上了一層紅。他側臉旁就是那個光源,一個並不刺人目的落日。她想象得出,殘陽如血下的戰場,他於馬上遠眺萬裏青山的樣子。
其實他更像夜裏那一輪皎潔,如霜似雪,是個喜好靜的人,這樣的人偏偏做了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