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朝海棠香(2)(第3/4頁)

他對林副官說:“去說,二小姐不想見。”

何未的全副精神都聚在了兩人交握處。其實他握得力道不重,也攥得不實……她輕輕、輕輕地試圖收回來。他沒強行握,任由她逃了。

“林副官。”她忽然回了魂,趕緊叫住副官。

謝騖清看她。

“你對他說,”她知道召應恪不是一個能輕易勸走的人,倒不如說得更直白些,“就說我今日陪謝家公子來的,不想身邊人為了一樁不值得提的舊事不高興,不能見他。”

副官應了,挺高興去了。

“我這麽說,沒關系吧?”何未輕聲問。

“沒什麽不該說的,”謝騖清低聲回她,“都是實情。”

……這人,占便宜上癮了。

何未抿抿唇角,輕睨他,沒做聲。

謝騖清輕輕從何未手裏抽走了那雙純銀細鏈點綴的筷子,為她添了最後一塊白切油雞,隨後親自起身,提了在燭火上溫著的古瓷茶壺,為她添茶。何未應酬吃飯的時候多,常被人招待倒茶,佳人公子皆有。但被謝騖清這種頂著清貴公子爺的名號,卻是個實打實的戎裝男人在外當眾倒茶,還是頭一回。

她托腮,見滿座襯衫馬甲的紳士,唯他一個襯衫領口沒系的。她眼往下,見他鎖骨,不知怎地想到那光溜溜的腰,沒頭沒腦地想到一句:楚腰纖細掌中輕……

正想著,林副官又冒出來。

“召家大公子說,”林副官肅容道,“既是謝公子在,他也當敬一杯酒。”

陪客們悄悄交換神色。

召家在北京雖無大權,名望卻高得很。他們祖輩是旅歐華僑,晚清歸國,曾追隨過張之洞張香帥。辛亥革命後,家中鮮少有人再事公職,一心治學。所以召家幾位公子在仕途上建樹不多,卻都是精通中西文化的才子,尤其這位召應恪,更是雅士中的雅士,公子中的公子。

能讓召公子不顧禮儀,強行要見誰,那還真是頭回見。

謝騖清良久不回,瞅了眼二十余步開外立著的那面紫檀木雕就的屏風,像隔著屏風見著了非要敬酒的男人。又是良久,他終於說:“先要敬二小姐,再要敬我,不知道的以為今日是我們的喜宴。”

座上人陪著笑起來。

謝騖清看著屏風:“對他說,今日就不必見了。若謝騖清能有幸追求到何二小姐,自會送喜帖到召府。”

林副官去傳話,這次回來沒大張旗鼓地說,在謝騖清耳旁說了兩句。

他沒做聲,輕揮手,讓林副官退了出去。

午飯吃到三點。

“還想去哪兒?”謝騖清出了門,問何未。

“用帶這些人嗎?”她想去的地方坐不下。

他搖頭:“不用。”

她高興起來,指不遠處:“往前走不遠,有個正明齋。”

謝騖清無可無不可,跟著她走。何未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毫不計較皮鞋走土路,她怕謝騖清以為自己沒吃飽,笑著說:“我看你屋子裏擺著許多點心,想你肯定愛吃。你挑的那些都是普通的,帶你去吃更好的。”

他從不吃點心,嫌甜膩,但沒反駁。

何未頗有興致給他講,那鋪子的招牌是果子幹,是用真材實料的甜柿餅和杏幹熬出來的糖水,泡了藕和碎冰,消暑絕佳:“可惜是夏天吃的,眼下沒有。”

夏天……恐怕他早離京了。

她忽地沒了心情再講。

何未是餑餑鋪的常客,熟門熟路的,一進去就帶他沿長長的走道往裏走。店主知她喜堂食,為她騰出來一個坐榻,笑著說了句:“頭回見你招待客人。”

她笑笑。餑餑鋪不適合宴客,她過去都是帶家裏人來吃。

店主和氣地看了眼謝騖清,問她,“要大八件兒?還是小八件兒?”

她回:“剛吃過飯,太多吃不完。幫我隨便挑三四樣吧。”

店主問:“硬皮、糖皮、酥皮,還是油炸的?”

“你定好了。”

店主沒多會兒上了點心,把碧綠的紗門給他們拉上了。

“我幫你切開。”何未斜著靠在榻上的矮桌,切開一塊白酥皮的玫瑰餅,酥皮上的一個紅艷艷的“玫”字,被切得散了開。

余下是一碟討吉利的佛手酥,還有一碟講情調的粉色六瓣桃花酥。兩小碗凝霜凍玉似的奶酪,因量少,只供堂食。

“在天津說帶你吃好的,”她怕隔墻有耳,放輕了聲,“今日終於做到了。”

謝騖清察覺她比方才飯桌上開心多了:“剛才吃得不愉快?不喜歡陪坐的人多?”

“還好,挺熱鬧的,”她擔心問,“我們在這裏能坐多久?”

畢竟是兩個人關在個小隔間裏,她把握不好時間。

謝騖清說:“隔著紗門做不了什麽,倒不必太計較時間。”

如此狹小的空間裏,他隨她偎著小桌子,再說這種話,她想不往歪處走都難。她耳根子燒起來。他指了一下兩側隔斷,以分析戰時地型的態度冷靜評價:“這兩旁透著光,藏不住什麽聲音,最多說幾句情話,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