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未察塵緣起(1)(第2/3頁)

白謹行答:“昨夜,三點多。”

“一直沒睡?”

“你們不回來,我如何睡得下。無法在租界口等,太顯眼了不好,只能安排照應的人喬裝在外面等。”

白謹行知她整夜未睡,讓她先回房休息,等午飯再見。

何未回房間,蓮房已在浴缸裏放滿水。

何未躺到熱水裏,被暖意包裹住,卻分神地想,他的身體是否大好了?

蓮房說到今晨,謝二小姐據說到了碼頭,沒露面,見船開便來飯店,為謝騖清換了二樓最大的套房。那房間她曾住過一回,是飯店最奢華的一間,有個會議室。

“他們家,幾個姐姐倒真是疼弟弟。”蓮房評價。

她左手捧水,玩兒著水。

“他胳膊的傷,有說如何來的嗎?”蓮房輕聲問。

她停下:“你知道?”

蓮房低聲道:“我送他們登船,說謝四小姐極不高興,我便問了兩句。昨夜他見了一位故友,紅顏知己。”

這她曉得。

“兩人因情起了爭執,對方不滿他只肯同眠共枕,決口不提婚姻,鬧起來。謝公子讓了幾回,被刀紮傷了。”

何未仿佛見到了場景在眼前,佳人梨花帶雨地扔掉刀,掩面哭倒……

“後來飯店想把人送去警察局,被他喝止,說是小情趣,不值得計較。最後謝家二小姐派來人,把女孩子接走安撫去了。”

還真是驚心動魄。但他昨夜燒得厲害,完全不是 “小皮肉傷”的程度,想來是怕女孩子被追究,隨便應對過去了。

“被刺傷還護著對方,看得出不是個無情的,可風流……也是真的。”蓮房感嘆。

“風流麽,”何未輕聲說,“還不是因為情太多。”

泡過熱水澡,她以為躺到枕頭上,能立刻睡個暢快,不想翻身數次不見困意。蓮房為她拉滿窗簾,退出臥室。

門一關,她便下床,趿拉著拖鞋,去了陽台。

風一吹人清醒,更不困了。

“先生在電報裏罵了人——”

憑空出現一句話。

她扭頭看。右側的大陽台上,有幾把藤椅,唯一一個被人占了的藤椅墊著厚羊毛毯,躺著個喝咖啡的人,可不是就是謝騖清。說話的男人立在謝騖清身邊,見是何未,退回了房間。

方才蓮房說他換房間,怎麽沒想到是在隔壁?

謝騖清像早看到她,只是沒打招呼,此刻兩人互相瞧見了,逃不掉寒暄。

“什麽時候換過來的?”她問,仿佛不知前因。

“剛剛。”

“這房間我住過,”她評價謝騖清的房間,“還不錯。”

“是嗎。”

她“嗯”了聲,好奇問:“換房間,是因為你在樓上受了傷,不吉利?”她臉邊是呵出來的白霧。

謝騖清大約懂她話後的意思,笑了笑,沒否認。

這算將那樁影影綽綽的傳聞坐實了。

樓底下有輛車為讓路停駐許久,司機等得不耐煩,猛欽汽車喇叭,急促兩聲,沒催走攔路的車,倒催醒了她。

好冷。“我進去了。”她禮貌頷首,先縮回了屋裏。

午飯前,白謹行讓蓮房轉達說,今日須返京,望在餐廳一見,定了位。何未到時,餐廳沒幾桌人在。住客們都被何家客船送走了,不似昨日的熱鬧。

白謹行已點過餐,為她拉開座椅:“清哥說,你對他說,喜歡這裏的填料鵪鶉和龍蝦。他還推薦了一款甜點,我先要了。”

“他比你大嗎?要叫清哥?”她坐下來。

“同歲,”白謹行也回了座椅,“軍校裏的稱呼,那兩期的人見到他都叫清哥,因為戰功。”

她領會到,謝騖清不讓跟著白謹行的習慣叫,是這個緣由。

女孩子叫一個大男人清哥,容易使人誤會。

白謹行跟著說,他去軍校晚,謝騖清在辛亥革命後重返學校,他剛入學。謝騖清因被戰事耽誤,不得不跟著新一期學生讀書。後來留校幾個月,年紀輕,大家不願叫謝教員,便叫一聲清哥,謝騖清照舊答應。

兩人之間的熟人只有這麽一個,成了唯一可交流的話題。

聊完謝騖清,徹底沒了話。叉子碰盤子,刀子撞叉子,吃得極安靜。

到後頭,何未端起玻璃杯喝水,見白謹行同樣舉杯。兩人對視,白謹行為席間的寡言笑了,帶著歉意說:“我不是個擅長說話的人。”

她輕搖頭:“連累你來天津,連同給你的老同學,都險些被我牽連。謝謝你們。”

白謹行說:“不必放心上。為我們父輩的關系,我應幫。因你和我的關系,他會幫。”

何未把杯子放回到餐盤旁。

“你對我,”她想趁兩人還沒陷入慣性的安靜,把話談下去,“有非娶不可的想法嗎?到今天為止。”

白謹行見她語氣慎重,斂去笑意,答得嚴肅:“第二面,談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