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聽見死神的聲音(10)

“醒了?”

睜眼,一道久違的聲音響在咫尺。

困意瞬間消散,姜意眠坐起來,試探性喊出名字:“傅斯行?”

對方悠悠嗯一聲,笑:“在外面玩幾天而已,就連我都不認識了?”

他應下了。

意料之中。

“你怎麽過來了?” 為防嫌棄意味太重,引起懷疑,姜意眠補充解釋:“我們今天就回去了。”

但言下之意還是他沒必要來。

傅斯行聽出來了,神色不變,依然坐在床沿,一件一件衣服遞過來。

襯衫,毛衣,長褲,外套。

睡衣不用脫,穿在裏面,其他衣服直接往外套。

姜意眠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裹嚴實,聽到傅斯行說,今天下午要舉辦葬禮。

唔。

算算日子,今天是姜愛國夫妻死去的第七天。

本不該拖這麽久才下葬。只是考慮到案情,以及姜愛國夫妻的屍體受損嚴重,需要花費時間修復,一來二去的,不小心拖到現在。

——葬禮。

默念這個詞語,不知道為什麽,情緒會變得消沉。

奇怪。

分明只是遊戲裏一場虛假的葬禮,一段邏輯上必要的劇情而已,為什麽會感到郁悶?

難道失憶前的自己經歷過類似事件?

姜意眠思緒紛飛,配合地擡起手。

傅斯行往她胳膊上別上一只白袖章,以此代表逝者家屬的身份。

“來,站起來。”

接下來猶如回到管家與他精嬌細養的大小姐模式。

傅管家用指骨分明的一雙手,為姜大小姐打理好頭發,細致地折好衣袖,撫平下擺,穿上厚厚的冬襪,再牽她去洗漱。

洗漱完了,又要牽她出門。

“不用。”

姜意眠收回手指:“我可以自己走。”

她在抗拒。

抗拒他的觸碰。

傅斯行靜了兩秒。

冷灰色的瞳仁猶如一塊沒有光澤的金屬,他表情很淡,嘴角卻是一彎:“當然,只要給你一點時間熟悉擺設,我相信以你的毅力,在哪裏都可以自己走。但現在我們在別人家,一個你沒來過的地方,保險起見,還是讓我牽著你吧。”

姜意眠堅持:“我可以走。”

傅斯行淺淺嘆氣,好似無奈至極:“這樣。如果你能從這裏一直走到玄關,不被絆倒,就證明你確實可以自己走,以後我再也不會牽你,好不好?”

“好。”

方才成年的女孩神色清冷,側臉沉靜。

在一個沒有光的世界裏,她獨自摸索著道路往前走,該走就走,該停就停,步伐邁得相當堅定,不見半分畏懼。

多像一只新長成的幼崽,剛學會扇動兩只幼嫩的翅膀,就急不可耐地妄想沖破牢籠。

——才六天不見,就想脫離掌控。

傅斯行垂下眼眸,腳尖一勾。

好好立在門邊的鞋盒,悶聲倒向地墊,恰好橫在姜意眠腳邊。

姜意眠一個踉蹌,已經被絆到,又被傅斯行穩穩當當擁入懷中。

“看來還是不行呢,眠眠。”

慢條斯理的吐字,連同溫熱的氣息一並落在臉頰上。

姜意眠不是傻子。

不過現階段激怒對方,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沒有立刻揭穿,暫時忍著牽手的不適。

傅斯行的手掌很薄。

指節勻稱,觸感柔軟。

更重要的是,指尖腹處不生繭。

這樣一雙文質彬彬的手,真的能握住刀鋸,一連剖開兩具屍體麽?

想到虎鯨系列案,少不了聯想到另一個重要人物。

房子裏安安靜靜,好像沒有第三個人存在,姜意眠隨口問:“蔣深呢?”

離玄關不到五米的地方,蔣深半躬著身軀靠在窗邊。

唇角咬著一支煙,沒點。

凜風吹得厚重窗簾飛起來,布角劃過他的臉頰,他一動不動,猶如一座沉默的雕塑,一把上鞘的刀。

蔣深沒有看他們。

當傅斯行、姜意眠在房屋裏走動、交談的時候,他沒有看。

直到他們下樓,走出這棟大樓,他偏過頭,隔著玻璃,居高臨下地看著。

兩人親密地握著手。

兩人似乎有說有笑。

兩人即將上車的空當兒,傅斯行給她戴上深灰色的毛線帽,裹上圍巾,然後舉起手,朝這個方向招了招手。

蔣深懶得給表情。

他單單遙望著姜意眠,見她穿了一身黑。

純粹的黑色仿佛沒有邊界,貪婪地往四角漫溢,逐漸將她圈住、困死在裏頭。

但姜意眠,她好像根本不清楚自己正被怎樣的黑色包圍,不明白與虎謀皮這個成語。

她不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

*

廣播播放松快的音樂。

車裏充斥著淺淡的木質香。

同樣的早飯,蔣深能想到戳吸管、把塑料袋子扒拉整齊,再塞到姜意眠手裏,已是頂天。

到了傅斯行這兒,則是靠邊停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