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如同廢墟般破敗而頹唐的東經綜合病院第六層樓, 那狹窄如同血管般的長廊上靜靜凝固了一座灰白可怖、布滿傷痕的水泥像,咒術高專的三人零落地站在四周,安靜地垂首合掌, 為平崎敬太逝去的生命默哀著。

津島憐央則站起了身,光裸、柔軟的腳掌踩在灰蒙蒙滿是塵土的地面, 本就帶著些細長的血口, 此時毫不在意地踏過那些鋒利又堅硬的碎石與玻璃渣,留下了一連串小小的淺淡腳印和濕漉漉的腥熱血痕。

還穿著單薄病號服的孩子在冰涼的夜風之中有些瑟瑟,他並不很靠近他們,只是在合適的距離停下了腳步,擡頭朝他們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乖順地問著, “要帶我回去了嗎?”

津島憐央與咒術高專的三人中間隔著一個殘破的空洞, 邊緣鋒銳的裂口蔓延了一兩米的距離,橫隔在他們之中, 像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有陰郁又漆黑的風聲在其中空洞地回響著, 發出如同哭泣般嗚咽哀怨的詭譎聲音。

“逃吧。”夏油傑驀然開了口,他的眼中是認真又堅定的神情,“憐央, 逃走吧。”

“傑!”夜蛾正道一驚,皺眉呵斥道,“你在說些什麽呢?!”

“老師, ”夏油傑轉過頭,他的語氣很冷靜,“今天的事情鬧得太大了, 又有這麽多非術師受了牽連, 跟上一次附屬中學的事件不一樣, 這一次,我們是無法輕易地敷衍過去的。”

“即便再一次隱瞞住了繪裏奈的術式,作為造成了騷亂與傷亡的罪魁禍首,津島憐央還是要被處以死刑,上層之前可以看在悟的面子上容忍著還沒有表露出傷害性的津島憐央活下去,卻無法容忍已經露出了獠牙的危險品踩著他們的威信繼續存在。”

“而一旦繪裏奈的術式暴露了,憐央確實可以性命無憂地被供養著,但上層只會把他當成許願的工具,他們不會在意普通人的犧牲,也不會在意工具的感受,他們在摸索出繪裏奈術式的條件之後,只會不斷地利用繪裏奈的術式,讓普通人承受代價進行許願。”夏油傑的眼瞳黯淡了下去,帶著沉沉的郁色,“為了多數人的安全,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掉少數人,我不希望看到那樣的局面。”

“我希望看見的是大家都能夠放聲歡笑的世界,而不是建立在他人的苦痛與不幸之上的平靜。”

夜蛾正道長長地嘆息著,“但是你又能讓他逃到哪裏去呢?”

這一邊固執的師生兩人正在為津島憐央未來的去處爭執著,另一邊五條悟卻做著鬼臉,隔空逗著安靜地等待著自己下落的孩子。

五條悟的墨鏡已經找不到了,他索性也沒有去找了,一張難得沒有遮擋的帥氣臉蛋露了出來,被他自己擺弄出奇形怪狀的模樣。

津島憐央忍不住笑了,一雙黑珍珠般清潤的眼瞳亮晶晶的,臉頰肉推了出來,軟軟地堆在兩旁,他學著五條悟的模樣,同樣把眼珠朝中央看,歪頭吐出了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發現津島憐央出乎意料地喜歡這種東西的五條悟又嘗試著做了幾個他從電視節目中看來的搞笑動作和表情,讓津島憐央稍稍放松了下來,對他生出了些親近感。

五條悟朝他誇張地做著口型。

[我要過來了哦!]

他在征求著津島憐央的同意。

津島憐央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又快樂。

五條悟擡眼打量了一下他跟津島憐央之間的距離,擡腿一跨,跳過了他們之間的那個空洞,嘴裏裝模作樣地驚呼著,“哦!差一點點掉下去了!”

他沒跟津島憐央打聲招呼就忽然蹲下身來,仗著體型的優勢,輕而易舉地把小小的孩子整個抱了起來,

穿著病號服的孩子因為五條悟誇張的表演咯咯笑了起來,在猝不及防之間騰空了,發出了一聲驚呼,下意識地雙手環抱住了五條悟的脖頸,雙腳在他的衣服上蹬了一下,留下了半個摻雜著淡紅血跡的灰色腳印。

被夜風吹得久了些的那雙小小的手掌貼在身上的觸感有些冰涼和僵硬。

五條悟隨意找了一塊還算平整的地面,將碎玻璃和石塊都用[蒼]清掃了出去,毫不在意身上的衣服,席地坐了下來。

“要做什麽?”津島憐央被他抱在了懷裏,有些疑惑地發問。

“嗯——”五條悟拖著長長的尾音,拎起了津島憐央的一只腳,檢查了一下他的腳底板,果然在臟兮兮的一層灰霾裏發現了幾顆深深紮進去了的玻璃碎片與細小石塊,“不做什麽哦。”

他就這樣抱著津島憐央因為瘦弱而顯得有些輕飄飄的身體站起了身來,左右看了一眼。

這裏畢竟是醫院,包紮外傷用的常見醫療用品還是相當容易找到的,在周圍轉了幾圈的五條悟手上拿著鑷子、雙氧水、碘伏和紗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