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太監的惡毒繼母]

門外還在下雨。

回廊下守在門外的暗衛, 裝作清理身上的雨水側身偷偷朝開著門的房間裏瞄了過去,瞄見點著燈的臥房裏,謝蘭池坐在榻邊, 垂著眼, 安安靜靜地在攪動著熱氣騰騰的湯藥, 榻上半坐著身的女子,微微探頭等著喂藥。

那女子生了一雙嫵媚的眼, 微微垂著眼時,像狐狸的眼。

可不正是那位謝小夫人嗎?

她瞧起來很虛弱, 病怏怏的惹人憐愛。

“不燙了,喝吧。”謝蘭池居然親手端著藥碗, 用湯勺耐心地喂到了她嘴邊。

她偏了偏頭說:“不要勺子,一口一口喝更苦了。”

“那母親想怎麽樣?”謝蘭池沒有半點不耐,舉著湯勺問她。

乖乖,這聲“母親”叫得好生順口。

只見榻上的謝小夫人扭回頭來,伸手扶住了謝蘭池端著藥碗的手,低下頭就著他的手, 直接含住碗沿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藥。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 謝小夫人幾乎貼進了謝蘭池的懷裏,順滑的黑發墜在謝蘭池的手邊, 漂亮的臉頰瞧起來就像是一只乖順可憐的小兔子。

他不用去看謝蘭池的臉,就知道謝蘭池此時此刻必定凝視著在他面前,低頭的謝小夫人。

這是繼母和繼子該有的距離嗎?

這是謝蘭池對那位下藥送他入宮的蛇蠍繼母,該有的態度嗎?

如今看來, 貴人擔心得很多余, 謝小夫人一點虧和苦都沒吃的樣子。

他心中一面嘆服謝小夫人非常了得, 一面替貴人憂心忡忡, 貴人怎麽情竇一開,就愛上了這麽了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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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很靜,謝蘭池可以清晰地聽見她喝藥時痛苦的呼吸聲,她將一雙眉頭皺得緊緊,每喝一口藥扶著他手背的手指就緊一下,熱熱的手指和痛苦喝藥的她。

竟讓他瞧著瞧著,瞧出了一絲笑意來,有這樣苦嗎?

她喝光最後一口藥,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推開他的手說:“水,快點水。”

謝蘭池側身放下藥碗端起茶杯,過來還沒等遞給她,她自己先捧住了他端茶的手,就著他的手連灌了兩口清水,才松開了他的手,靠回床榻上,壓著自己的心口,皺著眉嘟囔說:“好苦好酸。”

謝蘭池將她一看再看,覺得新奇,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個嬌氣的小姑娘,和他記憶裏那個趨炎附勢,貪慕虛榮,又壞又無恥的繼母,仿佛不是一個人。

她原來是這樣的性子嗎?

她嫁進謝家時也才十幾歲,到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

他伸手將桌子上的糕點端了過來,遞到了她的眼下,沒有說話。

她的目光在盤子裏的點心上掃了一圈,拿手指點了點一枚碧綠的青梅酥,“我嘗嘗這個。”

謝蘭池頓了頓,他是讓她自己拿,怎麽使喚他使喚上癮了嗎?

誰知,她將手一攤,與他說:“我的手很臟,一直沒有洗,不然你端水來,我洗一下。”

端茶送水,她可真會變著花樣使喚他。

謝蘭池看著她,怕她再將喝下去的藥吐出來,放下點心去濕了一張帕子過來,遞給她。

她也不接,而是將她細白的手放在了他掌心裏,讓他替她擦。

他垂眼看著,她的手細細長長,非常漂亮柔軟,他曾經幻想“溫柔的新母親”時,曾想過,她的手就該是這副樣子,柔軟溫熱,和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被母親牽著的感覺一樣的溫柔。

他輕輕握著她的手,托在掌心裏,用濕濕的帕子慢慢替她擦著,她的掌心、她的手指,全都跟想象中一樣柔軟。

若這雙手牽著他,是什麽感覺?

但那只手很快從他的掌心裏抽走了。

“慢死了。”她拽走他手裏的帕子,自己隨意擦了兩下,將揉成一團的帕子丟回了他掌心裏。

他看著掌心裏的帕子,慢慢地將帕子重新疊好,搭回了架子上。

隔壁院子的火已經被撲滅,還能聽見時不時傳來的腳步聲,這樣一通鬧騰下來,已經是過了三更天。

再過不到兩個時辰就該上早朝了,

她坐在榻邊吃點心,謝蘭池揉了揉疲憊不堪的眉心,轉身要離開房間,去書房休息一會兒。

才走一步,她便在身後說:“你別走,留下來等雷停了再走,不然我睡不著。”

他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她,有些難以理解,“你怕打雷,卻不怕我留下?”

難道不是他比打雷更可怕嗎?她竟要他留下陪她。

她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將手裏的點心吃完,側身躺回了榻上,望著他說:“你等我睡著了再走。”

她躺在那裏,眨動著眼睛看他,聲音倦倦地問他:“為什麽要怕你?”

他竟被她問愣了,為什麽要怕他?因為他恨她,他將她帶回來就是為了折磨她,令她像他一樣痛苦。

可她很安心地閉上了眼,喃喃說:“你對我,不是挺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