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邪神

江城主悲傷過度,加上心中有愧,沒臉面對大兒子,便在江福賜的勸說下把接下來的事都交由這個二兒子處理。

他不知道的是,江福賜準備的毒藥只讓江恩臨無法動彈、無法說話、也無法睜眼,但當江恩臨從假死狀態中蘇醒後,能一直保持清醒,能思考、能聽見、也能感知周圍的一切。

江恩臨就這樣被放置了三天。

直到智哉前來詢問,江福賜才在智哉面前失聲痛哭,他告訴智哉他大哥服毒自殺了。

智哉聞言,即便早有預料,卻還是忍不住露出難過的表情,他安慰了江福賜一番,隨後說出了他和江恩臨的約定。

江福賜臉上的悲痛是假的,但震驚是實打實的,他沒想到江恩臨居然還和智哉有過這種約定。

不過真實的震驚很快掩埋在了虛假的悲痛中,剩下的只有慶幸——還好江恩臨本來就有自願當容器的想法,不然他的謊言可謂是漏洞百出。

其實只要智哉和江城主仔細琢磨,也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比如為何不第一時間把江恩臨的死訊告知智哉?

比如為何要把江恩臨的屍體放置三天?

等等……

可惜一旦當一個人陷入某種極端情緒中,便很難理智思考,他們為江恩臨的死感到難過、愧疚,再也沒有更多精力思考其他。

等他們知道江恩臨其實是被活活燒死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過後了。

新誕生的邪神無故害了幾條人命,智哉和江城主不得不重新調查邪神誕生的過程。

可能是害怕自己也被邪神殺掉,也有可能是知道智哉和江城主遲早會查出真相,江福賜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滿臉淚水地坦白了當初所做的一切。

聽完他的話,江城主眼皮一翻,竟然當場昏厥過去。

這天,整個江府可謂是雞飛狗跳。

醒來後的江城主二話不說拿起竹條滿地追江福賜,其他人慌忙躲到邊上,也不敢阻攔,眼睜睜看著江福賜被江城主抽得只剩一口氣。

江福賜遍體是傷,倒在地上,幾乎是有氣進沒氣出,血流進他眼裏,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江城主,忽然扯了下嘴角笑起來:“爹……你哪兒來的臉抽我……那杯下了毒的茶水……可是你親自遞給他的……”

“……”江城主緩緩瞪大眼睛,一時間如遭雷擊。

不得不承認,江福賜的話猶如一把利劍,狠狠刺透了他的心臟。

“我都是為了清懷城,都是為了百姓……”江福賜閉上眼,也不知是在解釋還是在催眠自己,“只有讓他帶著怨氣死去,我們的勝算才更大……”

智哉曾經說過,有個城鎮為了制造出更厲害的邪神,特意挑選慘死之人當容器,最後成功了。

所以他才會那麽做,既然江恩臨橫豎都要死,不如死得更有價值。

只是他沒想到江恩臨成為邪神後會對他們展開報復,沒想到當初參與過那件事的人會陸陸續續地慘死……

毓秀就站在江福賜面前,所有人都看不見他,他無所顧忌地蹲下身,打量著江福賜猙獰且醜惡的嘴臉。

以前他不是沒好奇過這些事,只是邪神似乎不願多說,他便一直在等邪神主動開口。

他也有過無數種猜想,卻怎麽都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殘忍……

這段時間下來,他眼睜睜看著一切的發生,從最初的痛楚到現在的麻木。

他無能為力,他甚至沒有實體,連抱一抱邪神都做不到。

此時此刻,他看著江福賜,生平第一次發現這世上還有人令他如此作嘔。

他甚至想直接掐死江福賜。

倘若江福賜死了,邪神不會再被困上五十年,更不會每月十五都被鎮壓一次。

然而他什麽都做不到,他回到清桂院,走進尚未被鐵鏈和符紙封鎖的小屋,看見邪神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

邪神臉上戴著那張熟悉的白色面具,面具是智哉給他戴上的,和他一起被焚燒成灰燼,像是掩耳盜鈴地蓋住了他死亡時的痛苦。

最近幾天,邪神時常失控——他還沒學會如何當好一個邪神。

殺掉那些人並非他自願,但他心裏確實憎恨過那些人,憎恨就像一顆種子,破土而出,在他失控時驅使著他對那些人下手。

不過每次恢復理智,邪神都會在桌前呆坐許久,宛如木頭,一動不動。

毓秀不知道邪神在想些什麽,他只知道自己很難受。

仿佛被人一頭按進裝滿水的缸裏,四面八方湧來的水爭先恐後地鉆入他的耳鼻,他腦裏的氧氣被抽走,窒息到連喘一口氣都艱難。

他走過去,從後面虛虛抱住邪神——他已經數不清自己這麽做過多少次了。

翌日,智哉帶人來到清桂院,用鐵鏈和符紙封鎖了小屋,並每月十五都來做法事和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