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邪神

毓秀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愣在原地,無措地張了張唇:“二師兄,剛才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

二師兄一臉茫然:“我沒有叫你過來,我根本沒有說話。”

刹那間,毓秀汗毛倒豎。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剛才那抹灰白的身影根本不像二師兄。

且不說那抹身影更高更瘦,退一步講,二師兄是個做事極有分寸的人,怎麽可能在誦經時做其他事?

既然那抹灰白的身影不是二師兄,那麽有沒有可能是……小屋裏的那個。

那個邪神……

顯然二師兄也想到了這一點,陡然間灰了臉。

若是白天,毓秀便能看見豆大的汗珠從二師兄額間滾落,不過即使在夜裏,他也能感受到二師兄情緒中那掩飾不住的畏懼。

“毓秀。”另一邊的懷善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忽然厲聲開口,“回去,接著誦經。”

“是,師父。”毓秀動作僵硬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著打坐誦經。

夜還很長。

不知過了多久,毓秀又聽見了鐵鏈晃動的聲音以及赤腳走路的聲音,就在他身旁響起,近得好像只要他睜開眼,就能看見他不想看的東西……

毓秀的心口上宛若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讓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雙眸緊閉,逼迫自己心無旁騖地背誦經文。

良久,那些聲音終於消失。

等到破曉,和遙遠山頭交接的天邊泛起一層魚肚白,懷善以及兩個師兄的木魚聲和誦經聲才慢慢停下來。

毓秀的四肢早已麻木,他睜開眼,看見呈現出美麗漸變色的天空,憋了一個晚上的氣終於松下去。

他面如土色地收拾好東西,擡頭看見懷善疾步向他走來,後面跟著驚魂未定的兩個師兄。

毓秀連忙起身站好:“師父。”

懷善問:“昨晚發生了何事?”

毓秀不敢有所隱瞞,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昨晚的所見所聞交代了個徹底。

懷善仿佛早就料到會有此事發生,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只是手上撥動佛珠的動作越來越快,他轉頭看向小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下來,這棟不大的小屋安安靜靜地被纏繞在鐵鏈之間,小屋的門窗都被釘死了,整棟小屋猶如一個密閉的盒子,散發著沉沉死氣。

許久,懷善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們師祖說得沒錯,該來的還是會來。”

向來性格沉穩的大師兄頭一次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他問:“師父,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懷善看了眼毓秀,回:“順其自然。”

毓秀被懷善那飽含深意的一眼看得頭皮發麻,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心想懷善說話就說話,看他做什麽?

……還是說懷善打算就昨晚的事找他算賬?

想到這裏,毓秀心裏簡直叫苦不叠。

他已經夠努力地冒充小和尚了,可是他畢竟不是原裝的小和尚,昨晚的事著實在不可控的範圍內。

要知道在半個月前,他還是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

不過直到離開,懷善也沒有說要怎麽個順其自然法。

江福賜等在院落外守了一個晚上,見師徒四人出來,忙不叠把他們往住處引,看樣子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停留。

沿著回廊往回走了一段路,宅子裏又熱鬧起來,此時正是新一天的開始,仆人和丫鬟都在忙碌。

師徒四人的住處在靠近宅門的東廂房,出了回廊後,還要經過一小片竹林,竹林緊挨池塘,池塘中間修建了一座不大的涼亭。

涼亭中或站或坐著幾個人。

等他們走近,那些人也注意到了他們,紛紛從涼亭裏走出來。

毓秀走在最後,因為昨晚的事,本就話少的他更加不敢說話了,他低頭看著腳下,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忽然,有人從身後撲來。

毓秀嚇了一跳,下意識要往前走,卻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一雙手緊緊抱住,定睛看去,是一雙屬於孩子的白白嫩嫩的小胖手。

緊接著,一個女人焦急的喊聲伴隨著腳步聲傳來:“景安,你這孩子,怎麽撞到人家小師父了!”

女人很快來到毓秀身旁,用力把自己兒子從毓秀身上拽下來,她按著兒子的肩膀,誠惶誠恐地開口:“抱歉,小師父,孩子不懂事,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毓秀趕緊擺了擺手:“不礙事。”

女人聞言,松了口氣,隨即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景安,還不快向小師父道歉。”

這個叫景安的孩子看著也就四五歲,穿著冰藍的緞子衣袍,圓圓的腦袋上挽著一個小小的發髻,他長得十分可愛,有一雙黑葡萄似的圓溜溜的眼睛。

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

此時此刻,小少爺在女人懷裏仰著腦袋,眼巴巴地望著毓秀,奶聲奶氣地問:“小師父,你們剛從那邊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