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愛你

她坐回去, 沒留神手裏杯子一晃,咖啡潑灑到身上。

趕忙放下杯子,抽出紙巾來擦, 但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外套, 液體暈開一大片褐色。

寧思音只好找來一位女秘書, 幫她就近買了一件衣服應急。一去一回打發許多時間,她進休息室更換, 聽見外面有聲,應該是蔣措回來了。

一邊系扣子, 一邊在心裏把來時預備好的說辭溫習一遍。

依然緊張,她做了幾個深呼吸, 才將手放在門把手上,輕輕擰開。

然而只來得及打開一道縫,便聽哐一聲,像是辦公室的人被暴力推開,撞到墻上。

緊跟著秘書著急的制止:“蔣董!您等等——”

“滾開!”

是蔣乾州的聲音。

休息室的門剛好對著辦公桌附近區域。蔣措站在桌前,一身藍灰色西裝, 端正、筆挺, 讓他顯出幾分與平日的閑散不一樣的達練。

“你先出去吧。”是對秘書說的。秘書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臉擔憂地退出去, 把門帶上。

多日不見的蔣乾州怒氣沖沖走進來,蔣措仍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轉過身。

“大哥回來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我出去不過十天,家裏就被你攪得天翻地覆。撤伯堯的職, 把集團管理層全換成你的人, 你想幹什麽?我再不回來, 這公司就成你的天下了吧。”蔣乾州火冒三丈, 不知他的手術做得如何,可能是怒火攻心,說這話時他按了按心口。

寧思音開門的動作不由得頓住。

這個時機顯然不適合她突然跳出去給他們一個“驚喜”,躲在裏面偷聽好像也並不合適。

蔣家內鬥,說到底她是個外人,何況今天她是來跟蔣措離婚的,更不應該攪和進去。

她不知該進還是該出,短暫的踟躇,便已錯過最佳時機。

外面,蔣乾州開始了清算。

“專等著我去美國,趁我不在動手,老三,你長本事了!你是什麽時候背著我跟高志宏搭上線的?你以為搭上他,就能取代我的位置了?只要這公司一天姓蔣,還是我說了算!想奪我的權,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蔣措漫不經心地:“公司現在依然姓蔣,大哥不必擔心。”

蔣乾州的消息被人蓄意攔截,“政變”遲了一周才被他知曉。他剛剛完成支架植入手術,來不及休息便當即趕回來。這次離開不過十天功夫,國內迎接他的已是全新局面。積攢一路的怒氣,被蔣措雲淡風輕的態度點燃。

“你少跟我裝腔作勢!曜征的事也是你在背後操縱吧,他離開之前跟我交代過,背著伯堯拉攏人的事根本就是空穴來風!還有叔信跟坤宇。我早就懷疑,旭松死了這麽多年,毫無證據的事情,叔信怎麽會突然懷疑到坤宇身上,現在看來,也是你在背後挑唆離間!坤宇扯進文物官司,到現在都脫不了身,也是你設局陷害的吧。你還做了什麽?”

“旭松潛水教練的地址,是我交給叔信的。其余的帽子不必扣到我頭上,他們做了什麽,大哥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

蔣乾州臉上風雲變幻。

如果蔣措說的是真的,這麽多事裏他只做了一樁——看他坦蕩爽快的態度,是他做的想必不會不認——他竟只用一個潛水教練的地址,就引發了一家子的戰爭。

他算準了每一個人的心思和反應,這些人你方唱罷我登場,他於戲台之下冷眼旁觀爾虞我詐、螳螂捕蟬的戲碼,到結局來收尾,坐享漁翁之利……這是何等心機?!

明白連自己都在局中,被他算計卻渾然不知,蔣乾州很難抑制心裏騰升的惱怒與悔恨。

“老三,你當真是好心機。是我掉以輕心了。我早該想到,方蕎的兒子,不會是個安分的。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謀劃這些的,我們這麽多人竟然都被你的演技騙了過去。”

蔣措的臉色在他提到方蕎的名字時,不動聲色淡漠下去。

這棟樓建成之初,這間辦公室曾屬於方蕎,二十年間換過幾次主人,幾經改造,如今又回到最初簡潔沉靜的風格。

蔣措靜靜站在那裏,身形雖清瘦,卻有白松一般的挺拔和堅韌。

二十多年過去,他不再是那個無力自保的小孩,已能平視這個年長他近五十歲的長兄。

蔣措低頭,手順著桌子邊沿緩緩滑過,目光落在一角。“這裏以前放著一盆龜背竹。她喜歡種花,種過蘭花,種過月季,沒時間照料,都養不活,後來就不養了。最後只剩一盆龜背竹,好幾次險些枯死,澆盆水又掙紮著活了,她養了好幾年。”

“大哥後來頂替她的位置,卻換了一間辦公室。是因為心裏有鬼嗎?”

他忽而擡頭,直視蔣乾州,眼底像是結著一層霜。

蔣乾州縱橫商場數十載,呼風喚雨,在蘇城只手遮天,除老爺子之外無人能讓他忌憚。蔣措的眼神卻令他莫名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