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時,目送著黎聞鶴離開的背影,殷玉離眸光微寒,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不知道黎聞鶴為什麽提醒他,卻不戳穿他。

他確信除了黎聞鶴,宮倦和沈庭雪都並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失血過多。

畢竟他裝的很像,而且他流的血確實也不少,尤其是在他咬嘴唇的時候,還故意伸手按上了一枚封穴的金針,刺激了穴道,產生了氣息波動和經脈紊亂等情況。

這種情況若是不仔細查探,根本就察覺不出。

可黎聞鶴卻覺察到了。

但黎聞鶴卻沒有揭穿他,為什麽?

原本殷玉離以為進入太上宗,他便可以輕松地掌握每個人對他的態度,可現在看來,實際情況跟他預料中的情況差距有些過大了。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思來想去,殷玉離都沒找到原因。

這時,他緩緩擡起手指,凝視著白皙如玉的指尖上那一道寸長的血痕,漫不經心的幽紫色眸中藏著一絲冷冷的殺意。

不過不管怎麽樣,這群人的偽君子面目都已經暴露了。

本來他前兩日面對沈庭雪的些微善意還稍微有些心軟,打算若是日後成功離開太上宗,便真的不再追究這些人的錯事。

畢竟預知不是全知,他雖然冷血,但也不喜歡濫殺。

可現在看來,這些人,只配不得好死。

·

沈庭雪在穩定好內息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匆匆趕回自己的寢殿——他要去查看殷玉離的情況。

躺在榻上的殷玉離本來還在端詳自己那因為金針封穴今日都未曾愈合的傷口,但在聽到沈庭雪輪椅的響聲後,原本還在凝神思索下一步對策的他立刻便閉上了眼,開始假寐。

沈庭雪輪椅的輪轂壓在光滑的地磚上會發出細微的響聲,但越靠近殷玉離這邊,他輪椅發出的聲音卻愈發輕微了。

若是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闔著雙眸,神情安靜躺在床上假寐的殷玉離在覺察到這一點細節的變化時,弧度優美的薄唇邊悄然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這笑意稍縱即逝,很快就捕捉不到分毫的痕跡。

少頃,輪椅的響動停在了殷玉離身側,殷玉離仍是閉著眼,呼吸均勻,仿佛真的睡著了,薄唇還微微抿著。

又過了片刻,一聲輕緩中藏著一絲歉疚的嘆息低低響起,一只細膩微涼的手便輕輕按上了殷玉離的脈門。

殷玉離仍是保持著那安靜的睡姿,仿佛自己真的睡得很沉。

沈庭雪替殷玉離把了一會脈,感覺殷玉離體內血氣虛弱,經脈紊亂,心頭的愧疚感愈發濃烈。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答應,但當時的情況下,他不能因為殷玉離就不顧太上宗可能發生的風險。

只能那麽做。

靜靜凝視了片刻殷玉離沉睡時愈發顯得孱弱憔悴的蒼白面容,沈庭雪便低頭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玉瓶。

正是先前宮倦交給他的幾瓶上等丹藥的其中一瓶。

擰開瓶蓋,沈庭雪取出一枚朱紅色的丹藥,微微傾身湊上前來,便伸手輕輕托住殷玉離的後頸,把人攬到自己懷裏,打算將丹藥喂進殷玉離口中。

誰知殷玉離此刻薄唇緊抿,牙關也咬得死死的,沈庭雪的丹藥怎麽也喂不進去。

沈庭雪:……

他不知道是殷玉離抗拒他手中的丹藥,只當是殷玉離被取血後受到刺激太大產生的自我防禦。

皺眉又試了一會,沈庭雪不得已,還是打算先把殷玉離喚醒。

誰料沈庭雪這個念頭剛生出來,他懷中的殷玉離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沈庭雪根本沒有預料到殷玉離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咳嗽,放到殷玉離唇邊捏著丹藥的手猛地一顫,那丹藥就從手中掉了下去,咕嚕嚕滾落在了寢殿冰涼的地磚上。

見到如此珍貴的丹藥落在地上,沈庭雪第一反應卻不是去撿丹藥,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到丹藥會如何,下意識便皺著眉,攬緊了懷中的殷玉離,握著他的手便給他輸入真氣。

一邊輸入真氣,沈庭雪還一邊伸手輕輕撫著殷玉離的後背,低聲有些焦灼地問:“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

殷玉離劇烈地咳嗽了好一會,直到咳得眼眶都微微泛紅,眼中也閃出一點晶瑩之色,整個人顯得脆弱又靡麗,他才慢慢在沈庭雪懷中平靜了下來。

這時他長睫顫了顫,神情虛弱又單純:“無事,就是突然做了噩夢而已,讓仙尊擔心了。”

沈庭雪啞然片刻,誠懇道:“抱歉。”

殷玉離眉心的青筋隱隱跳了一下,然後他就怔愣道:“仙尊為何要道歉?”

沈庭雪凝視了片刻殷玉離此刻十分純凈澄澈的紫眸:“當初我承諾過不取你的血,現在我違背了諾言,是我的錯,所以我向你道歉。等日後你離開太上宗,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絕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