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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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耳鳴所賜,這場聯考的過程並不順遂,甚至稱得上糟糕透頂。

仿佛這麽多天來的補習和自學都是一場笑話,到了考場上面對著白紙黑字的試卷,就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沒有江聲陪在身邊,只有潮汐般洶湧嘈雜的耳鳴聲隨著頭疼變本加厲,某一個瞬間陳裏予甚至有些想哭,只是忍住了,沒有讓情緒溢出分毫。

出了英語勉強做完,其他科目四舍五入都交了白卷——他不是不想做,也試圖循著記憶寫了幾道簡單的基礎題,可知識儲備畢竟不足以供他融會貫通,身體的負面反應又實在太過強烈,等到回過神來,情緒早已越過閾限,淹沒了他的理智。

草稿紙倒是畫滿了一張,是理綜考試的最後半個小時,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掙紮,所幸信手塗鴉,畫了些他自己也說不出主題的場景。

考試結束,試卷與草稿紙都要上交,留在心底裏的最後一點遺憾居然與試題無關,只是時間倉促,來不及畫完最後一座山丘。

他和江聲不在一個教室考——他們那些成績名列前茅又有競賽獎項的學生被單獨劃到一個教室,考試過程中有老師默默觀察解題思路和節奏,成績也不僅看卷面分,還會結合競賽獲獎的情況折合評估,模擬他們參加自主招生的可能性;倘若成績優秀,還會統一安排面試模擬,為自招提前做準備。

該說不愧是以升學率出名的高中麽……江聲和他解釋這番規矩的時候陳裏予都有些無法理解,只隱約覺得他們大抵不是一路人,這也不是他該去了解的事情。

考完這一門就到傍晚放學的時間了,他的考場恰好是若幹自習教室中的一個,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來。陳裏予索性留在位置上,支著下巴看課桌前端幾道語焉不詳的模糊刻字,像剛下課等小朋友似的等家長來接。

字跡隱隱約約,大多已經模糊而不可辨認了,大約是幾年前已經畢業的學生留在這張舊課桌上的。倒是有幾個字還依稀可辨,是少年人一腔赤忱的自我激勵,距離高考還剩幾天,要考上某校雲雲。

也不知道最後考上沒有。陳裏予默默想著,聽見腳步聲便擡頭看了一眼——門恰好被推開,江聲探了個腦袋進來,望見他也不驚訝,自然而然地沖他笑了笑,進門朝他走來。

“就知道你還在這兒,”江聲把一個鼓鼓囊囊的小紙袋放在他面前,順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烤紅薯,昨天不是說想吃嗎。”

陳裏予看了一眼,疑惑道:“從哪變出來的……”

“提前交卷去校門口買的,”對方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抓抓頭發,“沒檢查……不過平時也檢查不出什麽錯誤,偶爾一次,問題不大。”

其他人為了進他在的考場考試擠破腦袋,當事人倒是提前交卷都心安理得,也不怕被全程暗中觀察的老師說教。陳裏予默默想著,突然又鬼使神差地松了一口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聲似乎也不是那個世界的人。

烤紅薯還是燙的,裹在牛皮色的紙袋裏,輕輕一碰便會裂開小口,露出近於液體的金黃色內裏來——隨口一提的小願望被人放在心上,帶來的溫暖好像也不遜於冒著熱氣的紅薯本身,同樣甜而柔軟,能抿出細密的蜜糖味道來。江聲不問他考得好不好,只在替他撕開袋子、把紅薯掰成兩半的時候問了一句,這麽長時間會累嗎,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他搖搖頭,被這麽一問又回想起考試時候大腦一片空白的委屈來,下意識朝江聲的方向挪了挪,看了一眼窗外無人,才放心大膽地蹭過去,討了個熟悉的擁抱——同樣的行為已經重復過三次,發生在每一場考試結束後,不用他說江聲也知道緣由,心領神會地伸手摟住他肩膀,把去了皮的半個紅薯遞到他嘴邊,輕聲哄道:“來,先吃一口,乖。”

傍晚時分日色昏黃,被並不算明凈的玻璃窗分割成規整的矩形,投落在地面與課桌間。耳旁是潮汐般起伏的耳鳴聲,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課桌椅與寫著考試時間科目的黑板,他嗅到對方衣領間被體溫烘熱到洗衣液味道,嘗到蜜糖一般的甜軟,還有少年懷抱溫暖,肩骨卻硬得有些硌人——後來回首再想起,這似乎就是他青春最後的模樣了。

平平無奇的黃昏,百般溫暖,送他走向黑夜前的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