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獨占

比起獲取禮物的坎坷過程,送禮物反倒顯得有些過於簡單了——不用想也知道,江聲這樣的直男,當然想不到什麽浪漫的送禮方式。

把小木匣子和幾小袋蛋卷、紅糖糍粑之類的小吃一起放進陳裏予懷裏,然後放下書包、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對方肩上,對上陳裏予疑惑的視線又恍然解釋一句“這是生日禮物”……這就是他送出禮物的全過程了。

相較之下,還是校門口的大榕樹更浪漫些,郁郁的葉片被風拂動,窸窸窣窣地窺視他們,枝梢映著路燈光,像是落了雪。

陳裏予一手插兜,聞言有些驚訝地“嗯”了一聲,眼底盛著些許近於受寵若驚的復雜情緒:“不是說沒有禮物了……”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江聲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打開看看吧——我審美不行,嗯……你別嫌棄。”

陳裏予愣了愣,依言打開,視線觸及匣子裏的東西,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這是……”

這算什麽,情侶手鏈嗎。

“剛才去山喜寺買的——我媽說我這根是山底下什麽高人手上易來的,我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她說的人,”江聲解釋得一臉認真,“可能是時間過了太久人已經走了吧……不過我看到一個求緣看相的攤,鬼使神差地走過去一看,居然真的賣這種紅繩,而且你知道嗎,攤主老婆婆說它定價隨緣,我是有緣人。”

陳裏予不信鬼不信神,聽完卻還是皺了皺眉,眼神復雜地擡頭看向他:“你求什麽緣?”

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這個問題太直白,直直越過了攔在他們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如果江聲語氣平常地和他說起別人,他所有的幻想便戛然而止了——可以江聲的性格,如果心裏想的是他,就這麽說出來,他好像也還不能接受。

他的社交年齡停留在七八歲不諳世事的時候,凡事非黑即白,總要分個明確的是與不是,或者索性避之不談。然而直到這一天,陳裏予才隱隱約約地開始明白,有些東西並非定義了、明說了就是十成十的結果,也並非所有未曾出口的東西,都是晦澀不明。

就像對方躲閃的眼神,隱隱發紅的耳廓和結結巴巴的話音,輕聲說“不求緣,我哪有喜歡的人”——他草稿紙上重復千百次的名字,分明就是答案。

“不是都打包送給你了嗎,”江聲看著他手裏的紅繩,吸了吸鼻子,語氣不太自然,“哪還有別人。”

陳裏予咬著下唇,堪堪止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追問,沉默著戴上那根手鏈——一只手不方便,最終還是伸出去,讓江聲替他代勞了。對方的手比他大一圈,骨節是這個年紀該有的修長有力,動作卻小心翼翼的,像在伺候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或者給金貴的娃娃戴最後一件首飾。

他垂下眼睫,視線靜靜地落在江聲的發頂,又貪戀地緩緩下移,撫過那長長的睫毛與挺直的鼻梁。

怎麽會看上他呢——陳裏予想,他這樣滿身破毛病的人,既不會說話也不會做人,一臉死氣沉沉的模樣,還看不見前途,江聲怎麽就看上他了呢。

可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他再是多疑偏激,再是自我否定,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眼神與心跳裏,盛著明晃晃的喜歡。

他不敢信那是百分之百,但至少十有七八。

紅繩很好看,給他原本蒼白的手腕添了一絲血色,像一截精雕細琢的白玉。江聲說是辟邪送福的,這他倒相信——直男成那個樣子,大概不會知道紅繩還有別的意思,哪怕現在江聲在他無名指上套個戒指,說只是因為覺得好看適合他,他也不覺得有什麽。

比起這些身外之物來,少年人藏不住心動的眼神,更加明目張膽。

“知道了,”最後陳裏予點點頭,語氣裏帶著些許不熟練的笑意,輕聲道,“這個禮物也很好,謝謝。”

江聲被他誇得不好意思,像個被自家小貓寵幸了的卑微鏟屎官,素來傲嬌的貓咪偶爾沖他喵喵叫一聲,晃著毛茸茸的大尾巴來蹭他,就像是到了春天。

十月過半,他們剛剛結束了月考,結束了被這樣那樣的補課和作業壓榨到只剩三天的國慶假期,一起度過了四舍五入只剩下彼此的高三第一個月,四十五天,卻已經熟悉得像要相伴一生的人。

江聲看著小貓輕輕眨動的睫毛,想起算命婦人那句“分別兩年,往後再無分離”來,心底便隱隱升起些復雜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他看不明白。

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刻也不想和陳裏予分開;可如果分開一段時間就能換來再無分離的一輩子,似乎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畢竟和對方比起來,他的前十七年過得太順遂、太幸福了,除去一場早已痊愈的大病,他想不出還有什麽籌碼,讓他配得上這麽早遇見陳裏予,照顧他獨占他、陪他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