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血濺五步前(第2/4頁)

“阿哥……”

“嗯?”

顏幼卿臉上紅了紅,情意在心頭翻滾,偏說不出口。

安裕容揉了揉他的頭發:“明日清早出發,天不亮就要起,到碼頭還要往租界趕,時間太緊張,路上也辛苦。坐汽車更不痛快,從清灣鎮到申城,中間有一段路難走得很,非弄得灰頭土臉不可。況且一群青壯男子擠著,遠不如乘船舒坦。”

顏幼卿不由得笑出聲來:“是這個道理,還是阿哥想得周到。”

安裕容捏住他兩邊臉頰一頓揉搓,終於哈哈大笑起來。

仲春時節,春光正好。兩岸人家店鋪多有栽種花卉的習慣,這時候爭奇鬥艷,芬芳撲鼻。成樹的以桃李海棠居多,盆栽則以春蘭、梔子、杜鵑、山茶為盛。粉白紅黃,翠葉褐莖,繁茂花枝間掩映著白墻青瓦,盡顯江南春景之秀麗嫵媚。

兩人並肩相倚,一面賞花,一面閑話。清灣鎮小河與大江支流相連,去申城不必經過映碧湖,故路途比之從莊院出發還要近一些。離開鎮子,河面漸寬,兩岸皆稻田菜畦,遠處有丘陵村莊。景色雖單調,然時節正好,處處如入圖畫,並不叫人乏味。待天色漸晚,看不清遠近風光,兩人才批了外衣,打了個盹兒。

當烏篷船轉入江面,頓時繁華熱鬧起來。天色已黑,大大小小的船只掛起風燈,劃向碼頭,呈扇骨攢心之狀於江面排開,如展開一把鑲滿鉆石的巨大綢扇,壯觀而又美麗非凡。江濱大道路燈排列,洋樓上霓虹閃爍,視野所及,五光十色,璀璨奪目,遠望去如水晶宮瑤池殿,簡直不似人間。

“記得當日下船,你說這裏畫報燈箱比海津港口更多,夜間定然好看。總算是見著了。”安裕容微笑道。

顏幼卿點頭:“果然好看。人間勝景,別處難尋。”

二人下船後,安裕容叫了兩輛人力車,直奔江濱大道上一家西洋旅館。旅館規模不大,然設施齊全,服務周到,房間幹凈且清靜。安裕容打開行李箱,吩咐顏幼卿換上西服,自己也換了一身。換好裝束,看看時間,領著人往旅館隔壁中西大菜館吃飯。顏幼卿知他必是趁自己不注意提前做了安排,卻沒想到連晚餐包房都預訂好了。

“阿哥,你什麽時候打的電話?”

“你說想來申城的第二天,借用葉校長辦公室裏的電話,與尚先生聯系了一回。這地方也不是我定的,是尚先生叫咱倆在此等他,今晚一起吃個飯,聊聊天。”

來到申城,自當探望一番尚古之。只是顏幼卿以為應當在看完畫展之後。他也曾想過是否提一句請尚先生同觀畫展,不過尚先生雖觀念開明,對藝術似乎並無格外興趣,如今又是繁忙至極時刻,必不會把時間花在此等休閑事務上。

兩人午飯吃得馬虎,到這時都有些餓了。顏幼卿還想等尚古之一道,安裕容不由分說,叫侍者先上兩份速度快的餐點。

“尚先生不是外人,不會怪咱們失禮的。”安裕容給顏幼卿夾過去兩只鮮肉包,又端起仿佛菜粥的碗仔細瞧了瞧:“這個泡飯比村莊裏的做法可講究太多了,材料豐富,高湯聞著也香得很。”

顏幼卿一口一個,兩只包子瞬間下肚。安裕容索性把蒸屜整個挪到他面前。兩人對江南食物口味俱無不適,只顏幼卿時常感覺分量太小。平日叫滿福嫂在莊院裏做,自是隨心所欲。外出用餐則偶爾叫人側目。安裕容看顏幼卿頗喜愛那鮮肉包,揚聲叫侍者又送來三屜。

兩人正吃著,有人推門進來,恰是尚古之與楊元紹。四人寒暄幾句,重新入席點菜。顏幼卿照例不插話,只用心吃飯。吃到七八分飽,放下筷子,見安裕容與尚古之聊得深入,無暇夾菜,遂捏起一只蝦剝好,往醬油碟子裏蘸了蘸,擱到他盤子上。他平素沒幹過這個,好在來南方之後,海貨河鮮吃得多,看也看熟了,更別提還有一雙巧手。那蝦剝得光潔滑溜,十分漂亮。

安裕容留意到他動作,笑容擴大,將蝦夾到面前端詳一番,才慢條斯理送入口中,滿臉陶醉,仿佛吃到極致美味一般。

尚古之酸溜溜道:“你倒是會享福。”

楊元紹不知就裏,在旁湊趣:“您不必羨慕玉兄,他有兄弟服務,您有秘書幫手。”說罷,動作麻利剝了一只大蝦呈送上去。

尚古之臉色微窘,幹笑一聲,看在蝦的面子上,夾起來吃了。

顏幼卿純然無心之舉,被尚古之點破,頓時有幾分窘迫。多虧安裕容立刻將談話繼續下去,那三人說起正事,不再他顧。顏幼卿一面接著給峻軒兄剝蝦,一面側耳旁聽。原來新春後北伐呼聲愈發高漲,祁保善已有接受和談意向,只是固執不肯南下。多次拉鋸之後,最終地點果如尚古之所料,很可能會定在銅山。而尚古之將於次日乘火車前往銅山,提前做一些布置。這一趟大約要待到和談正式開始,最快也須一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