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同學正少年(第2/4頁)

安裕容放下心,點點頭:“咱們不過寄居暫寓,交往過深反為不好。”

顏幼卿趕忙應了:“我明白的。他們還邀我寒假一道去申城玩耍,我已經謝絕了。”

“還有這事?”安裕容沉默片刻,轉念一想,笑了,“你倒是好人緣。”

“是謝鯤鵬和藍靖如邀假期留校的幾位同窗去申城籌備新春畫展,我碰巧在場,順便一提而已。”

“如此說來,他們是要在申城過年了?咱們可得在莊院裏等尚先生回來。想必張兄、劉兄二位也會一起來。”

“謝鯤鵬家裏有產業在申城,聽說是他做東。尚先生家人不在此地麽?我以為他要過了年才來。”

“從前聽他話裏意思,親近家人大概所剩無幾。申城熱鬧,他恐怕是想到別莊躲幾日清靜。不比藝專學生,就盼著放假去大都市見識見識。你若也想去,等天氣暖和,阿哥帶你去。”

兩人說說看看,走到布告欄最後一塊木板前,這裏居然張貼著一組炭筆裸體畫,男女皆有。

安裕容扯起顏幼卿胳膊:“走了走了,怕是要開午餐了。”

顏幼卿叫他帶得被迫離開,忍不住笑道:“這新換的炭筆畫,還是昨日我們大夥兒一道貼的……”

安裕容也察覺自己失態,亦笑著住了腳,回頭瞅兩眼:“女體皆是臨摹名畫,西洋女子到底偏於豐滿肥碩,不合我華夏審美。至於那男子……他們這是哪裏尋來的模特兒,如此醜陋,簡直汙人眼目!”

顏幼卿被他逗樂,回復道:“此事我聽畫社成員提起過。是鎮上找的一個閑漢,起初十分不情願,後來校方給出畫一回半塊大洋的高薪,才聘得此人。西洋素描本求真實生動,倒並不介意是否美男子。”

“此話不過是尋不著好模特的借口罷了,你看那畫冊上的西洋男子……”安裕容想起自己當初年少放誕,潦倒落魄時也曾在西洋大陸入過這行,卻不方便說與面前人知道,硬生生轉了口,“畫一回半塊大洋,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活計。”

“便如此,也是好不容易才尋得一個。聽他們說,原本實在找不著模特兒,畫社諸人約好輪流擔當,權當彼此互助,為同窗服務。誰知抽簽輪到的第一位,當場就反悔了。眾人圍擁上去強行脫衣,被他逃脫奔至校長室,遂不了了之。據說當日這位兄台衣衫半裸,轟動校園……”

“哈哈……”哪怕顏幼卿努力正色復述,安裕容也禁不住捧腹大笑,“還有此等傳聞,我怎麽不知道?”

“你是教員,他們自然不會與你說這個。聽說是入秋剛開學時候的事,也過去很久了。”

因有陶姓教員前車之鑒,加上安裕容有心免除煩擾,平日上課十分嚴肅,不假辭色。學生間私下傳聞,也就到不了他耳朵裏。

“我看這些畫應該都是天氣轉冷之前作的,怎麽如今才掛出來?”

“之前一直掛在畫社陳列室裏。藍靖如他們打算這回帶到申城去展覽,說是先在學校裏張貼幾天,看看反響。”

安裕容點頭:“裸體人物畫作,西洋傳統古已有之,於華夏而言確屬新鮮事物,謹慎一點也好。”

“當!當!當!”校工敲響銅鐘,學生們自課室蜂擁而出,兩人遂停下談話。

下午無事,二人飯後欲往圖書室看書去。原本西語一科考試結束,出了成績榜單,安裕容的假期便算是開始了。只因約了俞蜚聲吃晚飯,又應承了滿福嫂帶些年貨回去,故預備今日在鎮上住一晚,明日再回莊院。

行至半道,校門口忽傳來喧嘩震天。學生們多數剛吃完午飯,因下午還有考試,均在室內安安靜靜溫書復習,這喧嘩聲便顯得非比尋常,將眾人皆引了出來。

安裕容顏幼卿兩人到時,門口已是雙方對峙,各不相讓狀態。站在校門內側的,不是旁人,正是以藍靖如為首的畫社諸人。好幾個畫社成員同時兼任詩社骨幹,於是以謝鯤鵬為首的詩社諸位緊隨其後,仿若掠陣。對面二三十人,看形容應是鎮上居民,當中地上一張草席,席子上躺著個男人,又黑又瘦,奄奄一息,像是生了重病。

但聽藍靖如怒道:“你們是王大根的什麽人?王大根先生給我們畫社做模特兒,可是簽字畫了押的。畫一回六個小時,半塊大洋。他前後統共來了一十六回,總計八塊大洋,交易公平,現金結訖。如今他生了病,固然令人同情,與我們畫社同仁可沒有幹系。你們這般蠻不講理,堵在學校門前鬧事,就不怕我們告官嗎?!”

一個婦人尖聲叫罵:“你去告,去告啊!你們這些不知羞恥,前世造孽的學生伢崽,把我們當家的畫得丟了魂魄。打從重陽節時候一病不起,吃了多少藥,瞧了多少郎中,只見變壞不見變好。若不是他自己說漏了嘴,誰能想到是被你們騙來做了什麽魔替兒(模特兒)。脫光了身子叫一幫人畫,畫得魂飛魄散。如今祖宗發怒,要叫他到地下去請罪。你們還我當家的命來——”那女人張牙舞爪,眼看尖利的指甲就要抓到藍靖如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