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春去秋來,轉眼又是一年初夏。

夏日剛到,雅安宮裏便擺了冰盆,四處都透著一股讓人舒爽的涼意。

溫宓午睡剛醒,剛喝了一盞酸梅湯,然後漱了口,精神還沒緩過勁兒來,就張口問:“煥兒呢?可醒了?”

絲雨瞧著溫宓慵懶的樣子,雖不施脂粉,卻因為剛睡醒,臉頰上帶著一抹極為自然的紅暈,又多了幾□□為人母的韻味。

她愣了會兒神,才道:“小主子還在睡著。”

溫宓搖了搖頭,聲音略帶了一絲沙啞:“再讓煥兒睡一刻鐘就讓嬤嬤叫起來罷,不然晚上走了困,又要來鬧本宮了。”

許是得益於溫宓自二皇子出生起,就對二皇子的事情親力親為,便導致二皇子極為粘著溫宓。為此,趙景不知道說過溫宓多少回。

可溫宓每次都不以為意,還理直氣壯的反駁:“皇上要做嚴父,也不能攔著臣妾做慈母吧?”

只這一句話,就把趙景剩下的話給堵了回去,心裏的那口氣兒不上不下的,只能逮著溫宓在晚間的時候狠狠折騰。

絲雨抿唇一笑:“這是小主子與娘娘親近呢。”

溫宓擺了擺手,臉上的笑意根本掩飾不住,嘴上卻口是心非道:“本宮巴不得那個小魔星安生一點兒,改明兒本宮要好好兒跟賢妃討教討教,她是如何把大皇子養成那種安靜的性子的。”

說來也奇怪,賢妃本身就不是那安靜的人,大皇子自小被賢妃撫養,卻沒有學了賢妃風風火火的習性,反而格外安靜,小小的年紀,對書格外感興趣,也不知能不能看懂。

對於溫宓的話,絲雨是半點也不信:“娘娘才舍不得呢。再說了,小主子現在的性子多好啊。奴婢說句僭越的話,大皇子乖巧是乖巧,可就是失了童真,哪兒有咱們二皇子招人喜歡。”

溫宓本也是隨口一說,若是二皇子真的變成了大皇子那個模樣,她恐怕都要哭了。

兩人正說著,就聽得門口一陣聲響,朝門口看去,就見二皇子邁著小短腿搖搖晃晃的朝著溫宓撲過去,一下子抱著溫宓的大腿。

溫宓彎腰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臉蛋兒:“小懶蟲終於醒了?”

二皇子年紀不大,但溫宓的話還是能聽懂不少,知道溫宓是在調侃他,當即不依了,小腦袋仰著:“不懶,母妃,懶。”

溫宓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看了眼前的小人一眼,又擡頭看了看正在憋著笑的絲雨,半晌,她問:

“誰說母妃懶的?”

許是女人的第六感,溫宓覺得,若是無人在煥兒耳邊說什麽,煥兒是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二皇子扒拉著溫宓手上的紅珊瑚手串,毫不猶豫的賣了他爹:“父皇說的。”

溫宓的臉霎時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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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皇後的病越來越重,年前便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

東雲端了剛熬好的藥,跪在腳踏邊一勺一勺的伺候皇後喝下,然後又捏了一顆蜜餞遞到皇後嘴邊。

皇後頭一扭,拒絕的態度明顯:“這一年多來,本宮都習慣了這藥味兒。”

整個坤寧宮上下,都彌漫著藥味兒。

東雲手一滯,訕訕的把蜜餞放了回去:“娘娘切莫灰心,皇上特意指派了太醫給您看診,您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這話,東雲自己都不信。

當初,容庶人沒了之後,皇後娘娘就莫名其妙的病了。這一病,就是一年多,不僅兩位皇子的周歲宴不曾出席,就連年宴也沒有露面。

東雲覺得,自己心裏很是恐慌。

若是皇後娘娘真的只是生病,可有太醫看診,又何至於病了這麽久都不見好,還有越病越重的趨勢?

她能想到的,皇後自然也想到了。

皇後輕笑一聲,無力的擡手:“去把手鏡給本宮拿來。”

東雲抿唇看了皇後一眼,有些猶豫,但看到皇後不容拒絕的目光時,只得起身去梳妝台前把手鏡拿給皇後。

皇後病的渾身無力,連拿起一把鏡子都有些勉強。

她極力穩住有些顫抖的胳膊,照了照自己的臉。

這一照,皇後似是被嚇住了一般,久久都沒有動作。

皇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早已沒了兩年前威嚴端莊的樣子,剩下的,只有滿臉蠟黃的膚色和皺紋,以及鬢角已經發白的頭發。

人不人,鬼不鬼。

皇後的腦海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倏然,鏡子從她手中掉落,皇後掩面哭了起來。

東雲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安慰。

好在皇後也沒等東雲安慰,沒一會兒就止住了哭聲。

她狠狠的擦了擦臉頰,聲音裏全是恨意:“貴妃想必很是得意吧?”

容庶人死了,太後閉門不出,而她又臥病在床,整個後宮,再也無人能對貴妃造成威脅和傷害。

若是說皇後剛病的時候,她會以為是自己身子不好,可病了這麽久卻絲毫不見好轉,皇後便堅信,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對她下手,而這個人,除了貴妃,皇後再也想不出還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