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戳破(楚稷笑起來,想一想:“朕...)
顧鸞好生暈眩了一陣, 頭重腳輕,腿也不太聽使喚。楚稷扶著她的胳膊,姿態並不算多麽親近, 卻扶得很穩。
她按著太陽穴緩勁兒, 他微挑眉頭,滿目嫌棄:“好些沒有?”
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卻變得恍惚, 就像在水中聽到人說話。顧鸞沒有應, 黛眉緊鎖起來。楚稷無聲一喟,扶她坐到床上。
殘存的醉意令她身上發軟, 他扶她坐下,剛收回手,她就下意識地扶住了床邊的木柱。
他淡看著她:“酒量這麽差還敢喝莫格的酒。”
這句話她聽清了,知他頗有不滿。
又聽他吩咐宮人道:“去讓膳房燉一盅醒酒湯來。”
方鸞歌福身一應, 就向外頭退去。顧鸞神思終於又緩過來些, 稍擡起頭, 空洞的目光投在他面上, 然後一分分匯聚起來:“皇上……”
“解了酒再跟朕說話。”他冷哼一聲,幾步踱回茶榻那邊,神色清冷地坐下。
顧鸞又按了按太陽穴,遲鈍地想,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要解釋一下, 解釋自己沒有喝太多, 也沒有醉得很厲害。
跟著又鬼使神差地想起更多的事情,想起昨晚醒酒的緣故。繼而便想問他:昨天那位娘子服侍得可好?
當然,即便尚未完全酒醒, 她也把這話忍住了。
她依著他的話僵坐在那兒,覺得先安靜一會兒也罷, 她不想自己醉中說了錯話。
方鸞歌這一往一返倒是很快,概因昨日剛有宴席,膳房怕皇上和各位大人醉得不適,一直在小爐上煲著醒酒湯。
方鸞歌端來一盅,坐到顧鸞身邊去喂她。兩口入腹,酸鹹清鮮的味道既暖胃又提神,胸中被酒結起的不適被驅開,顧鸞覺得舒服了不少,也有了氣力,便索性將湯盅端過來,自己喝。
她不太敢看楚稷,怕他沖她發火。
說起來,她還沒見過他跟她發火呢。上一世他們和睦相處了二十年,她又沒犯過什麽大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頂多說她兩句就過去了。這一世,他也幾是對她事事滿意的。
這一回,是她錯得太離譜了。
禦前的掌事女官喝得酊酩大醉,直至被皇帝從床上拎起來才醒,說書的都不敢這麽寫。
她一時惱恨自己,恨自己重活一世人也變得幼稚起來,行事竟這樣離譜。
但想想昨晚,她仍清晰記得自己當時的難過。
若沒有那幾盞酒,她大概一整夜都會睡不著吧。
她真的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大度。
楚稷坐在茶榻上,與她要相對應,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盞上,卻也不敢擡眸與她對視一眼。
他反反復復地在想,她怎麽就和紮爾齊一同飲酒了呢?
雖說不問也知,她身邊的宮人不是擺設,哪怕她喝得大醉,與紮爾齊之間也不過止步於醉酒而已。但飲酒這種事……
聽來還是親近的。
她都沒跟他一起這樣喝過。
先前聽她說她與紮爾齊並不相熟,他心生欣喜。此時此刻,他卻忽然不信了。
顧鸞沉默地喝完一盞湯,又嚼了兩根湯中的酸筍,提神醒腦。
待得腦子徹底醒過來,她便自己也覺得自己身上的酒味真難聞。
偷眼看一眼楚稷,她站起身,低著頭往前走了兩步:“奴婢先去更衣。”
楚稷仿若未聞,端起茶盞來飲茶。她滯了滯,屈膝一福,徑自向外退去。
方鸞歌小心地看了眼皇帝的神色,匆匆地去櫃中取了身幹凈衣裙,便跟著顧鸞去了西屋。
顧鸞打起精神洗臉漱口,更衣上妝。好一番忙碌裏都沒說一個字,直看得方鸞歌心慌。眼見顧鸞收拾妥當便要回臥房去,方鸞歌在門口攔了她,不安地輕聲詢問:“皇上不會……不會罰姐姐吧?”
顧鸞駐足,輕喟:“跟你沒關系,你在這兒待著吧。”
“我不是怕這個……”方鸞歌的聲音更低了。
“我知道。”顧鸞朝她笑了笑,還是說,“你在這兒留著吧。”
她知道,楚稷不是會隨意遷怒旁人的人,可現在她總歸還是慌的。
回到臥房中,顧鸞低著頭行至楚稷面前三步遠的地方,低眉斂目地下拜。
她拜得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響。楚稷原等著她說話,見等不到,冷冷開口:“說話。”
“……奴婢知錯了。”認錯之言,低若蚊蠅。
他又道:“哪兒錯了?”
顧鸞抿一抿唇:“奴婢身為禦前女官,不該飲酒。”
楚稷眉心狠狠一跳:“沒了?”
“……”顧鸞怔了怔,“更不該喝得大醉,耽誤了當值。”
楚稷暗自磨了牙。
“沒了?”
“不……不該……”她的聲音輕顫起來,“在皇上面前失了禮數,讓皇上看到奴婢那個樣子。”
“沒了?”
“……”她真的答不上來了。
顧鸞低伏著身子,低到鼻尖兒幾乎觸及地面。這樣的姿勢,她完全看不到他的神情,耳聞瓷質茶盞被執起的輕微聲響,她莫名地慌了,嗓中幹澀:“求皇上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