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同赴燈會(楚稷不作聲,以手支頤,笑...)

想到上元可與楚稷同去燈會, 顧鸞便覺這短短八九日工夫也變得漫長。好在燈會雖不得提前,她與楚稷卻還可日日見到。白日裏他在內殿忙著批閱奏章,她在側殿忙於理清禦前事務, 若碰上他得了閑, 便常會見他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來。

多數時候是她忙累了放下本冊直起身伸懶腰時,突然看見他坐在對面, 也有時他坐得無聊了, 就動手給她搗亂,伸手玩她髻上發釵的流蘇穗子, 擾得她無法專注。

每每這般,總令她更加確信他該是喜歡她的。心裏一壁困惑於他為何遲遲不開口,一壁又沉溺於這樣的相處之中。想到待得去了後宮就再不能這樣日日伴在紫宸殿裏,她便覺得姑且這樣與他朝夕相伴些時日也很好。

從上一世到今日, 她所求不同, 許多心緒都需慢慢轉變。有朝一日不能再日日見他這事, 她也很需給自己些時日來接受。

事情總是難以兩全的。

永宜宮思荷軒。

吳婕妤知道盈月已離宮回到行宮去, 卻還是接連兩三日都寢食難安。

她怕上了“賊船”就再難下來,又豁不出去不理儀嬪,賭上一把。

畢竟,若儀嬪開口與皇上討這孩子, 皇上真渾不在意地點了頭, 她就什麽都沒了。

如此這般的不安, 於孕婦而言自難消受。元月初十這晚,吳婕妤又是輾轉反側了大半宿也未能安寢,終於睡意朦朧時, 忽有不同尋常的痛感自腹中驟然襲來。吳婕妤困意頓消,睜眼深吸兩口氣, 揚音便喚:“絮兒!”

身邊的大宮女疾步進屋,一把揭開幔帳:“娘子?”甫一定睛,便見吳婕妤羊水已破,染濕了床褥。

絮兒面色一白,旋即轉身往外跑:“太醫!快,傳太醫!娘子要生了!”

整個永宜宮的燈火便一層層地亮起來,許多原本並不當值的宮人們也紛紛起了身,去思荷軒外候命。

接著,疾步而出的幾名宦官將事情稟去宮中各處。

太後乃是長輩,不必親自趕來,遣了四名老資歷的嬤嬤來思荷軒坐鎮。後宮裏,皇後、舒嬪先後趕來,位份稍低的兩位遲了半刻也都到了。她們素日都沒什麽深交,但也不曾結怨,一個個便都還是盼著吳婕妤平安誕下這一子的。昔日與吳婕妤一同被尚寢局指來侍駕的何美人甚至一路都在念經。

很快,紫宸殿裏也得了信兒。

顧鸞並不當晚值,但這樣的消息總不能繞著禦前大姑姑走。張俊在殿中一聽消息就指了個人過來喊她,自己又轉身進了寢殿,跟聖上稟話。

殿後小院的臥房裏,顧鸞在半夢半醒間聽得此事,驚得一下沒了睡意:“什麽?!”

“吳婕妤應是要生了。”孫輝躬著身又說了一遍。

顧鸞一揭被子,即刻起身更衣。宮裝便仍穿白日裏那件,發髻由方鸞歌簡單地幫她綰了一綰,用幾支簪釵箍住,瞧著不失禮數就可以了。

收拾停當,顧鸞就推門要往外走。臨出門前邊穿披風邊問方鸞歌:“今天是幾日了?”

方鸞歌道:“子時剛過……已初十了。”

不對啊。

顧鸞眉心輕蹙,未說什麽,推門而去。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還是個小宮女,吳婕妤有孕、誕女都是與她不相幹的,對那日子也沒有太多印象。

可大公主的生辰確實宮中人盡皆知。

元月十八。

如今,足足早了八天。雖則婦人生孩子早上十天八天也不會有什麽大礙,她還是因知道原本的日子而心生古怪。

偏偏這古怪還沒法問別人。

匆匆趕至紫宸殿門口,楚稷正往殿外趕。

“皇上。”顧鸞屈膝一福,楚稷伸手扶她,沒說什麽,徑直往後宮去。

她側首看著他。

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自然是緊張的。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在想,若來日她能與他生一個孩子,他會不會也這樣緊張?

一路無話,一行人邁進思荷軒院門的時候,房中已隱約傳來婦人生產時的艱難聲響。

皇後領著幾位嬪妃上前見禮,皇帝道了聲“免了”,問她:“婕妤如何了?”

皇後溫聲道:“太醫說婕妤胎像一直穩固,應能平安生產。”

顧鸞略作沉吟,小心探問:“恕奴婢多嘴,婕妤娘子白日裏還好好的,一點消息都沒有,怎的大半夜突然就……”

“婦人生孩子本就是這樣的。”皇後一雙和顏悅色地看向她,淺含笑意,“大姑姑這是沒見過家裏人生孩子才會這樣問,這瓜熟蒂落有時就是一眨眼的事。本宮的嫂嫂生孩子之前,還正與本宮在花園裏散著步呢,走著走著便要生了,趕忙讓人扶回屋去。”

“原是如此……”顧鸞蘊著笑,只得這樣講,心裏卻一聲長嘆,想說:只怕不是這樣。

思荷軒裏,吳婕妤的掙紮呻吟聲足足持續了大半宿,臨近破曉之時,終有嬰兒的啼哭聲響亮而出。等得不免困乏的眾人不禁都精神一震,一並看向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