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除夕(“這樣吧,你先回紫宸殿待...)
連良王都被屏退, 顧鸞自不可能留在殿中,便無聲一福,也朝外退去了。
她和良王前後腳出的殿門, 良王調皮, 轉身就爬到廊下的扶欄上坐著,望著她逛蕩腿:“姐姐嫁我吧!”
“……”顧鸞瞥他一眼, 小聲道, “殿下胡鬧。”
殿中,太後示意皇帝落座, 母子兩個各自安靜了半晌,太後長嘆:“良王年幼,想要個宮女不是什麽大事,你給與不給都不打緊。但前有倪婕妤, 叫倪玉鸞。如今這個哀家沒見過, 該就是顧鸞了。宮裏的傳言近來沸沸揚揚, 說你中意的實則是她, 你自己怎麽說?”
楚稷頷首:“是,兒子喜歡她。”
太後好似沒料到他會坦白得如此之快,不覺一怔,旋即皺了眉:“既然喜歡, 就放到後宮去, 平一平這些議論。你是皇帝, 喜歡什麽樣的女子都可以,但放在紫宸殿不像話。”
皇帝卻搖頭:“兒子想等一等。”
“這是什麽意思?”太後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三分,“你是怕她在後宮過得不好?不會的, 宮人們素日都是看你的臉色行事,皇後也是個大方的人, 不會給她穿小鞋。有你們兩個的意思在,上上下下自然心裏有數。你倘是怕後宮的爾虞我詐傷了她,就給她賜幾個精明的女官,有什麽了不得的事?”
皇帝一語不發地聽著,聽完也不開口。太後打量著他的神色,循循善誘地繼續道:“位份上,按例是只能從末等的淑女開始晉封。可你現下妃嬪尚少,破例也沒什麽不行。要封什麽位份,皆是你一道旨意的事。”
太後說到這個份兒上,算是將面子裏子都為他想到了。言罷卻仍等不到他的反應,不由生出幾分不快來:“稷兒!”
楚稷沉息:“就先讓她留在禦前吧。”
覺察太後的不滿,他沉然道:“不是位份的事,是兒子對她一廂情願,不知她的心思,不願強求她。”
太後訝然:“什麽?”怔了怔,便說,“那你……問她啊。”
皇帝又搖頭:“兒子怕弄巧成拙。”
太後直被他這句話給說愣了。
神情凝滯半晌,語氣滿是詫異:“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一個皇帝,喜歡一個宮女,不敢說不敢問,怕弄巧成拙?!
楚稷低著眼簾:“朕情願等一等,來日有了合適的契機,再問她也不遲。”
他說著離座,起身長揖:“宮中禮數,兒子心裏有數,對阿鸞發乎情、止乎禮,不曾逾矩半步,請母後放心。至於宮中傳言,眾口鑠金,總難以盡消。兒子留阿鸞在禦前,他們有的說;兒子納她入後宮,難道他們就沒得講?不如充耳不聞,由著它去。”
“你這話說得簡單!”太後有些急了,“哀家入宮已有二十余年,這樣的道理哀家不懂嗎?哀家怕的豈是宮裏的幾句閑言碎語?是顧慮你來日在史官筆下的名聲!”
得凡皇帝,落得一句貪戀美色的名聲總歸不好。
楚稷輕哂:“如是治國有方得萬人稱頌,何懼史官議論幾句私事?如是執政昏聵令民不聊生,只得個後宮和睦宮規森嚴之評又有何用?兒子自問能為天下萬民謀福,母後又何苦去拘這些小節?”
“你這是詭辯!”太後氣得直拍榻桌,皇帝笑意愈發清朗,上前半步,復又長揖下去:“母後,自幼是母後教導兒子,當多讀聖賢書,來日當個賢明君主。莫學夏桀商紂,昏庸一世,到頭來只得將罪責推到妃嬪身上,強博半分尊嚴。如今兒子謹記在心,公事私事分得明白,不亂分毫。母後卻忘了嗎,竟這樣擔心兒子因為阿鸞惹得一生罵名?”
“……”太後冷冷別開眼,自問說不過他,便不再說了。
可真是翅膀硬了。
還是秩兒可愛。
太後便寒著張臉不再開口,楚稷薄唇微抿,口吻放緩下來,好聲好氣道:“時辰已晚,含元殿還有宮宴要應付,兒子先行告退,晚些再來向母後問安。”
太後不說話,他就徑自退了出去。
殿裏安靜下來,不多時,太後身邊的大嬤嬤進了屋,給太後奉了盞茶:“瞧太後娘娘的神色,是沒勸住皇上。大過年的,您先消消氣。”
太後接過茶盞,鐵青著臉色抿了一口。
嬤嬤眼睛一轉,恭肅垂眸:“其實有什麽可為難的呢?一個宮女,您硬要管便管了,冊封也好、打發出去也罷,哪怕是亂棍打死,只消您真下了懿旨,皇上便不可能與您硬頂,鬧得讓外人看熱鬧。”
“嘁”太後冷笑,“哀家才不為他費這個力氣!”
“這不就是了!”嬤嬤一下子繃不住笑出來,“太後娘娘素來通透,眼下何苦去費那個神?咱們皇上也不是個糊塗人,不會鬧出什麽出格的事。年輕人春心萌動罷了,不妨就先由著皇上。”
太後臉色仍不好看,又啜了口茶,就擱下茶盞站起身,懶洋洋地往外走去:“操心這個幹什麽?走,和太妃們吃年夜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