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聊題一片葉

即便下了一顆匪夷所思的子,這盤棋楚稷也還是贏了。顧鸞郁結於心,腹誹自己多活一輩子也沒長進。翌日他又興致勃勃地喊她來下棋,她不甘心地再度上陣對弈,果不其然輸得更慘了些。

他還喜滋滋地提議:“下回可以下個注。”

誰要跟你下注!

顧鸞心裏小聲反駁,臉上倒沒顯出什麽。楚稷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笑得神清氣爽。

清晨再至時,馬車入了宮門。

顛簸了整整兩日,各宮自都要休整一番,皇後與吳美人各自傳了太醫去診脈,以保胎像無恙。余下幾位也都好生歇了歇,聖眷正濃的倪玉鸞嫌這兩日吃得都不好,小歇了一刻就指了小牧出去,讓他去尚食局傳些她愛吃的菜來。

小牧恭恭敬敬地應下,退出啟德宮,就是一聲嘆息。

從前禦前的人都說倪美人性子淺薄,他不當回事。在他看來,性子淺薄與否有什麽關系?能合皇上心意才最重要,皇上能寵著她,就是她的本事。

現下這些日子過下來,他才發覺原來皇上也並不喜歡。

在圍場的這些時日,許多隱情旁人不知道,他這倪美人跟前的掌事宦官卻清楚——皇上,根本沒真寵過倪美人。

倪美人自己好似對此並不太在意,覺得只要皇上對她好便可。可在小牧看來,男女之間的事歸根結底就是床上那點事。他一個挨了一刀沒有那二兩肉的閹人,見了漂亮宮女尚且胡思亂想,皇上正值年少輕狂之時,看著喜歡的姑娘能不動心思?

不動心思,就是不喜歡。

小牧心下便覺得倪美人這“恩寵”長不了。只是這話他沒辦法說,連倪美人自己都不好說什麽。

畢竟,誰也摸不準皇上眼下這般究竟是什麽意思。

主子恩寵不穩,宮人們哪怕只是為了自己的前程也要發愁。小牧就胡琢磨了一路,卻什麽主意也想不出來。

皇上對倪美人沒那個心思,他總不能把皇上綁上倪美人的床吧?

小牧邊走邊嘆氣,邊嘆邊搖頭。途經一條交叉過來的宮道,有人從轉彎處迎過來,他半晌才發現,趕忙往旁邊一避。

對方也是個宦官,笑著拱手:“牧公公安好。”

小牧打量此人兩眼,瞧著面生,不免有幾分提防:“你是何人?”

“我是安和宮的,叫阿才。”對方不做隱瞞,大大方方地報了名號。

安和宮裏,目下只有位儀嬪。

那人接著又道:“安和宮和你們啟德宮是對門,擱在民間咱就是街坊。走,上我那兒喝盞茶去?”

“我有差事。”小牧無心與此人多打交道,擺擺手,徑自前行。

那人卻跟了上來:“我沒差事,咱一道走走。”

“……”小牧不好說什麽了,只得任由他隨著,二人一並往尚食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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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後,顧鸞將行李收拾好,又與方鸞歌一起打掃了近一個月無人居住的屋子。都料理妥當,她又將從圍場帶回來的一只竹筐抱了出來。

竹筐裏就是還沒制成的柿餅,掛了三串。現下大半個月過去,柿子已扁了不少,但顧鸞捏了捏,還得再晾晾。

她就將這三串柿子都掛在了窗外,掐指一算,再掛上大半個月正好捂霜,到了臘月就可以吃了。

柿子掛好,顧鸞又想起另一個“柿子”,就問方鸞歌:“我去趟馴獸司,你去不去?”

“你不累?”方鸞歌栽倒在床上,“我想睡了。”

“那你睡。”顧鸞笑一聲,徑自走了。她想去馴獸司看看柿子,這馬兒聰明得很,這些日子跟她玩得很是高興,幾乎日日都能見到她。目下聖駕回鑾,路上的這兩日她都沒顧上去瞧瞧它,怕是要好生哄一哄才是。

馴獸司裏正人仰馬翻。

良王楚秩正值愛玩鬧的年紀,這回去秋狝,有官員借機獻了幾匹寶馬,他從一開始就想討一匹來。

皇帝怕他在圍場玩得太野被摔出個好歹,直至回宮才松了口,許他自己挑一匹,他這便來了。一眼瞧上一匹通體黑亮的高頭大馬,楚秩眼睛一亮,翻身就要上馬,這馬脾氣卻倔,不肯認他為主,前腿一揚就把他甩了下去。

楚秩摔在地上打了個滾兒,嚇得周遭宮人面色慘白。正要上前攙扶,楚秩已自己爬了起來,撣撣衣裳,就又朝那馬去:“你們都別管!”

宮人們哪敢真不管,幾個宦官都點頭哈腰地跟著。不出所料,良王殿下他氣吞山河地上了馬,眨眼工夫就再度“飛”了下來。

好在這回被身邊的大宦官一把接住了。

“啊氣死我了得了!”楚秩掙紮著從他懷裏下地,剛要再行殺去,隔壁院中響起女子輕音:“柿子可還好?”

楚秩下意識地看了眼,目光穿過月門,就見一曼妙身影正走向馬棚,從服色看不是尋常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