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沒松手

自這日起,已冷落後宮兩月有余的皇帝忽然又對後宮熱絡起來。營地裏瞞不住事,消息傳得飛快,同來的宗親朝臣們聞訊頗感欣慰。

皇帝雖然還年輕,文武百官尚未到發愁皇嗣的時候,但他願意去後宮總比不去強。

宮中眾人聽說的事情則更多些,便得知近來真說得上“得寵”的,只前陣子剛行冊封的倪氏一個。余下的幾人中,何才人、秦淑女處皇上根本沒去過;舒嬪只被翻過兩次牌子,遠比不上倪氏;儀嬪那裏,皇上則只是去用過兩回膳,用完就走了;皇後和吳美人有著身孕不能侍駕,皇上也只是白日裏去看看她們。

如此一直到了月末,秋狝結束之時,皇帝下旨晉封倪玉鸞為美人。除此之外另有賞賜無數,連這些日子皇帝親手獵得的狐皮都讓她得了好幾張。

倪玉鸞晉封的消息傳開的時候,顧鸞正在自己帳中收拾行裝,聽言好半晌沒說話。

這些日子倪玉鸞得寵,她沒少勸自己想開些,不必計較多了這麽一個“鸞”。可事情到了眼前,心裏總還是有些怪怪的。

翌日清晨,眾人拔營返京。馬車齊齊整整地駛出去,最前頭的自是帝後的禦駕鳳駕,往後為方便宮人服侍,先有幾架供近前侍奉帝後的宮人們乘坐的馬車,再往後就是妃嬪們。

妃嬪的馬車依位份資歷而排,倪美人前頭只有吳美人、舒嬪、儀嬪三架車子。登上馬車時顧鸞遙遙看了眼,依稀可見倪玉鸞又是春風得意的樣子。

車中,倪玉鸞闔著眼,一顆心隨著車子的顛簸顫了幾番,終還是定了下來。

這些日子她其實都沒真正侍寢過。皇帝來時,最初根本不讓她去見,後來才總算許她和在禦前當差時一樣,上前研個墨奉個茶,她就是想和他多說幾句話都尋不著由頭。

她為此心神不寧,摸不清他在想些什麽,也懼怕他這樣的淡漠疏離。可淡漠疏離之外,他又還是謙謙君子。

他只是從不提與她共寢,但待她並不刻薄。賞賜時常會有,偶爾一起用個膳,也還寬和自在。

想著這些,倪玉鸞到底勸自己定住了心,勸自己不必執拗於床上的那點事兒。

她跟自己說,男女之間本也不止有床上那點事兒。

他待她的溫和是真的、賞賜是真的、晉位也是真的,這就很好。這般的恩寵,許多後宮嬪妃碰都碰不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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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晌午,馬車停下來,生火做飯。

這樣的路上人人吃得都簡單,若碰上官驛還可稍微講究一些,只在路中停下則是想講究也講究不起來。

帝後與嬪妃還可有幾菜一湯,宮人們就多是盛碗湯泡些面餅吃。顧鸞一路顛簸,原也沒什麽胃口,索性沒去盛這一趟,直接到禦前忙去了。

她走向最前頭的馬車,楚稷正在車邊散步。顧鸞遙遙一看,不遠處還有宮人正支桌子,約是他不想在車裏用膳。

她原想從馬車另一側繞過去,直接去桌子那邊幫忙。不料他卻眼尖,余光一掃就叫她:“顧鸞。”

顧鸞只好垂首上前,朝他福了福:“皇上。”

“吃過了?”他問。

“沒有。”她抿唇,“路途顛簸,沒什麽胃口,不太想吃。”

“哦……”楚稷點點頭,沒說什麽。待得用完午膳,他喊她上了馬車。

天子禦駕寬敞舒服,卻也不會做得太高,無論如何也是不夠人站著的,宮人們若被喊上車回話便只得跪下去。

顧鸞彎腰上了馬車,剛一拎裙,一只手伸到她腕上:“坐。”

好似只是個隨意的動作,只是剛巧擋住了她。她擡眸看,他甚至沒在看她。

她頷一頷首,待他先落座,便坐到側旁。兩人之間不過二尺距離,他的座位側旁還有方窄窄的小櫃,有三個抽屜,高度正適合落座時當扶手用。

就見他往小櫃那側一倚,以手支頤,闔目就要睡了。

顧鸞微怔,小心:“皇上?”

楚稷睜眼:“嗯?”

她輕問:“皇上叫奴婢來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啊。”他說。

“那……”她啞了啞,“奴婢先告退……”

他皺起眉,一張清俊的容顏上不滿不加掩飾,凝視她一會兒,不鹹不淡道:“原本當值的那個身體不適,朕才喊了你過來。你且待著吧,有事時自會喊你。”

“哦。”原來是喊她來替人當值的。

顧鸞低著頭,應了聲,“諾。”

楚稷重新閉上眼,心跳慌了一陣。這股心慌讓他莫名地覺得別扭,覺得無地自容,終是變成了一股子揶揄,在心底怪她:待著不就是了,哪來那麽多話!

他只是覺得他的馬車顛簸得沒有那麽厲害罷了。

楚稷慣有午睡的習慣,從來睡不久,卻總要睡上一會兒。顧鸞低著頭規規矩矩地坐著,須臾,覺得他應是睡著了,就情不自禁地擡起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