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終入殿

楚稷闊步邁出殿檐,張俊及時地撐開傘擋了上去。見禮的幾名宮女都立起身,顧鸞目送他走遠,心底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這場驟雨又下了近一刻才停,顧鸞匆匆回房取了散,就去了用膳的小廳。方鸞歌很貼心,怕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趕不上吃飯,已給她盛好了飯,幾道菜也都撥過來一些。

顧鸞坐過去,方鸞歌斜眼一掃廳中另一端的桌子:“你要早點回來,且能聽到玉鸞顯擺呢。”

“又跟她置氣。”顧鸞哭笑不得,夾了塊肉塞到方鸞歌碗裏,“少說兩句吧,明兒該你進殿了,你別讓她比下去便是。”

方鸞歌這才不再多說了,徑自用完了膳就等著顧鸞。等顧鸞也用完,二人便一起回房去。外頭淅淅瀝瀝地又下起小雨來,方鸞歌抱著她的胳膊說還好她回去拿了傘。另一邊,有心思靈動的小宦官叩響了倪玉鸞的房門,屋裏很快揚音:“誰呀?”

“玉鸞姐姐。”那小宦官躬身,“我是殿外服侍的小牧,來給姐姐問個安。”

小牧說這話時的口吻極盡謙卑。他在禦前當差已有三載,卻始終入不得殿。若不能搭上一位貴人,日後怕也沒什麽前程。

是以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尋了這三鸞來的時候,他就留了個意。看來看去,數這位倪氏最為通透、最有出路,他就私心裏認定她了。

房中,倪玉鸞美眸一轉,覺得在殿外服侍的人幫不到她什麽,不過結個善緣也無壞處,就打開了門。

“攪擾姐姐了。”小牧堆著笑進屋,倪玉鸞問他:“有事?”

“也沒什麽事。”小牧仍自笑著,“就是看姐姐人美心善,盼著姐姐前程似錦。方才見著一些事,想跟姐姐透個底。”

倪玉鸞略顯困惑,且先請他坐了:“你說。”

就聽小牧道:“和姐姐一同來禦前的那個顧氏,我瞧著不是個省油的燈,姐姐可要防著她一些。”

倪玉鸞神情一震:“這話怎麽講?”

“今兒個不是姐姐進殿當差了嘛。”小牧撇了下嘴,“她這就坐不住了。方才巴巴地躲到紫宸殿後去避雨,還真就見著皇上一面——姐姐你說,哪兒就這麽巧?我估摸著她是提前打聽著了皇上要往後頭去。她模樣生得如何,姐姐心裏該也有數,可別吃了暗虧。”

小牧這一言一語,恰到好處地讓倪玉鸞緊張了起來。小牧打量著她的神情,便知自己此言即便只是捕風捉影,也算說到了她心坎上。

他就趁熱打鐵地又說:“要我說,還是姐姐才該得那大好前程。姐姐盡了多少力,禦前眾人有目共睹,豈能就這樣被人劫了去?”

“是……”倪玉鸞不由自主地點頭,認可了他這話。

她固然聽得出他這話中頗有幾分刻意地討好與挑事,可這道理是對的。

她就是要贏,斷不能讓顧鸞阻了她的路。

小牧自顧自地又說:“其實姐姐想走得更好也不是難事——姐姐先前費了那麽多心思,大家心裏都有數。如今皇上又賞了姐姐,可見姐姐也合他的意。若姐姐想在殿裏多當值幾天,得凡姐姐開個口……想來也不會有人為難。”

這話倪玉鸞聽懂了。小牧的意思是讓她去與掌事的說項,先由她在聖駕跟前侍奉幾天,擋住顧鸞。

這聽來是個簡單易行的法子,可她也沒那麽傻。別的不說,就說那位柳宜姑姑,瞧著就不像是位耳根子軟的人。小牧這討好她的法子獻過來容易,她若就這麽沒頭沒腦地照辦,吃虧的卻只會是她自己。

倪玉鸞就搖了頭:“我瞧那位宜姑姑是位嚴厲的人,可不敢開這個口。”

未成想,小牧原就是打的欲揚先抑的主意,見她不敢,正中他的下懷:“那也還有別的法子啊。”

他說著離席,躬著身走向倪玉鸞,大有幾分神秘兮兮的味道。倪玉鸞不自禁地好奇,下意識地湊近幾分,就聽小牧說:“禦前當值的人身子好不好,關乎聖體安康。但凡有點小病小災,別說是剛調來的,就是宜姑姑,也得先養好病再說。”

“這樣?”倪玉鸞眼睛一亮。

“是啊。”小牧篤然點頭,手在袖中一摸,摸出包粉來,丟在她身邊,“姐姐可別提我,提我我也不認。若是事成,我來賀姐姐平步青雲。”

這話說得可真精明。

倪玉鸞心中揶揄。

若不成,跟他沒關系;若成,她還得念著他的好。

可宮裏的許多事情就是這樣的。她浸淫其中多年早已習以為常,許多時候倒覺得這般利用的關系也沒什麽不好,簡簡單單,反而更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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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臨睡前,三個人又聚到一起小坐了會兒。這些日子她們的關系都是這樣,顧鸞和方鸞歌雖都不喜歡倪玉鸞的行事張揚和精於算計,但表面上的關系也還維持得過去,倪玉鸞若登門小坐,三人也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邊品茶邊不疼不癢地聊上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