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承諾的勝利

入夜之後鬼舞辻無慘依舊沒有回來, 累也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裏, 八百比丘尼沒有早早入睡, 而是坐在了外廊等人。

自然不是等鬼舞辻無慘, 而是等魘夢。

——雖然她也不敢確定魘夢究竟會不會來。

大費周章送來下了血鬼術的信封,將她拉入奇怪的夢境,做了這種事之後,按理來說怎麽著也是應該親自過來一趟的。

抱著這樣的念頭, 她屏退了傭人, 獨自坐在外廊等待著。

而魘夢也的確沒有讓八百比丘尼的等待落空。

穿著黑色西服的睡夢之鬼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旁,卻並未在她身邊坐下,而是單膝跪在她的腳邊, 將手搭在木質的廊板上,仰起臉對她投以專注的視線。

“八百比丘尼大人。”魘夢輕聲開口,喚著她的名, 詢問她:“您是在等鬼舞辻大人嗎?”

他的臉上又不自覺地泛起紅暈, 襯得臉頰上的塊狀花紋冶麗奇詭——那塊狀花紋上的色彩如虹般漸變,即便是在夜裏也堪比童磨的七彩虹膜那樣引人注目。

“還是……”他的嗓音也染上了幾分屬於夜裏的曖/昧, 聲線低喑:“在等我呢?”

八百比丘尼沒有理會他一直都不同於常人的語氣語調,也沒有在意他的神色,只是將放在手邊的空信封扔向他, 淡淡地開口:“理由。”

她這種像是一句話都不願意同他多說的姿態更是令魘夢癡迷,他的笑容恍惚迷醉, 卻是反問她:“您想讓我給出什麽理由呢?”

明知故問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 魘夢面上笑容絲毫未減, 甚至連神色也一如既往。

雖然這副姿態就不是一般人會有的表現,但說出來的話至少還有條理的存在,無論表面上看起來再怎麽怪異瘋狂,基本的理智卻一直都是存在。

魘夢撿起她扔過來的信封:“啊,那就從信封開始解釋吧。”

魘夢笑意盎然,全然不在意八百比丘尼冷淡的臉色和態度,他拿著信封的姿態隨意,頰邊稍長些的頭發被晚風拂起,露出那張年輕俊秀的、泛著紅暈的面容。

發尾的奇異的色彩在風中微微浮動,在廊上燈火的襯映下竟也增添了幾分生動。

“作為【鬼】受到的限制太多啦,就算只是血液,一旦暴露在陽光也會化為灰燼。”魘夢狎昵般將信封貼在自己的皮膚上,微微闔起眼睛對她說:“可是我實在很想告訴八百比丘尼大人,我的力量已經比以往更加強大了。所以我把自己的血塗在了信封封口的內部,只需要一點點就足夠了。”

在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八百比丘尼終於正眼看他了。

“這樣的方法很穩妥吧,不需要近距離接觸對方,也不需要將自己暴露在他人的視線之內,甚至因為血量太少,所以就算是您也聞不出異樣。”

魘夢歪了歪腦袋,換了個姿勢依舊認真地注視著她:“但我的血就是觸發血鬼術的媒介,只要信封被打開,這個遠程血鬼術就會被觸發,而您也會因此陷入睡夢之中。”

“何必呢,”八百比丘尼淡淡地說:“在我的夢裏,你根本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八百比丘尼自然很清楚魘夢的特殊癖好,也清楚他為何想讓他人陷入他所制造的夢境裏。魘夢喜歡看到他人陷入噩夢後飽受折磨的樣子,也喜歡看他們露出扭曲猙獰的表情,更喜歡人類在痛苦之中拼命掙紮的模樣。

這一切都能令魘夢感到深深的愉悅。

不過,八百比丘尼很顯然無法滿足上述的任何一個條件。

她既不會因為噩夢而痛哭流涕,也不會被美好的夢境所迷惑,所以更不會因夢境的破碎而感覺絕望無助。

在八百比丘尼的身上,從來都不會出現這些過分激烈的感情。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魘夢看來,她的本身就是真正的【悲慘】的合集。

哪怕她的表情毫無波動,她的眼神也沒有動容,更不會在像其他的人類那般在痛苦的噩夢中被糾纏著難以脫身。

但魘夢就是喜歡這種從悠遠的過去延續而來的,無力解脫也難以繼續的漫長綿遠的無望之苦。

魘夢將她拉入夢境的目的卻並非是想像對待其他人類那樣對待她,而是如他所說的那般,他只是想告訴她——

【我已經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

而魘夢也知道,無論是被怎樣的力量困住,她也能夠想出解決的方法——八百比丘尼從一開始就知道如何才能從魘夢的夢境裏脫身。

“我看到了您死去的那個瞬間的美麗。”魘夢將手掌放在她的腿上,在八百比丘尼蹙起眉頭時把自己的臉貼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就這樣枕著她的大腿,他高興得幾近雀躍,語氣裏也滿溢著興奮:“能再次看到您展露出這樣的姿態,我實在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