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民國深閨成物理學家

直播間之所以突然關閉, 其實是呈書故意而為之的。

無論是在歡樂中乍現的悲慟欲絕還是即將重逢前的迷茫無措…這千百種錯綜復雜的情緒,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她就是不想給別人看到了。

於是她強制地斷開系統的鏈接, 放任自己沉浸在這深沉復雜的感情裏。

戰爭過後,迎來無數人的回國。

季名望從飛機上下來,第一時間就沖到附近的電台站,掏了半天才掏出尚能使用的貨幣,要求接線員把電話轉接到處於雲貴地區的中央實驗室裏。

電話嘟嘟地響, 他的心也砰砰直跳, 十分不安。

當年戰爭還沒開始前,季父早早就收到了內部情報, 偷偷安排家族往瑞士遷移,還警告家人不準往外透露風聲。可臨走前的那天晚上, 季名望還是違背父親的命令,偷偷摸到樂彼餐廳, 問呈書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可呈書的回答卻是:“當年馮也是這樣問我的。”

那個大家都故意不去談的名字就這麽突兀地跳了出來, 再配上呈書那一臉假裝冷靜實際理智已經接近崩潰的神色, 是個傻子都能明白發生了什麽。

“瑞士是中立國,離德國近, 說不定馮他…“

說到這,季名望也說不下去了——哪怕是他這種處於千百公裏外的門外漢, 都知道德國的局勢有多緊張,多少人因為反對法西斯而因此喪命,更何況馮還是隸屬雷德濰家族,這個前政府最大的簇擁者呢?

最後, 千言萬語, 只化作一句:“世界會變好的。”

第二天早晨, 季家就空了。所有人都在逃,所有昂貴的飛機票都被搶購幹凈了,可所有離去的人都不會想到,這一離開就是足足數年都未能回來。

更讓季名望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一語成讖了。

三個月後,當他在狹小的輪船上下來的時候,猝不及防就在碼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那個被所有人都以為死去的雷德濰.馮。

此時的瑞士正在各大交火的大國中苟延殘喘,雖然比起中德來說安全,卻又不是那麽的安全。街上人人都端著冷漠的神色,低頭快走,整條道路,或者說是整個國家都像自帶了一層濃厚灰色的哀傷濾鏡一樣。

季父年紀大了,學不懂外語,更何況瑞士是四門語言並用的地方,他想要買一份報紙,卻只能對著冷漠的異國臉孔比手畫腳,啞口無言。

於是,留學過的季名望便承擔起全家的希望。

他剛準備上前,還沒來得及同報販交涉,身邊就傳來了一句標準的德語,解圍般地說:“給這位中國紳士一份報紙,謝謝。”

季名望順著聲源處望過去,從他這個高度,第一眼看到的是說話人脖子上的一圈紅,再往上看,就是雷德濰.馮似笑非笑的混血臉孔。

這突如其然的視覺沖擊讓他一下愣在了原地,說話人卻又開口了,吐出一句標準的中文,說:“好久不見。”

第二句就是:“呈書順利回到中國了嗎?”

季名望不知道怎麽形容當時的心情,他甚至有種自己在看小說的感覺——馮就是小說的男主角,呈書就是小說的女主角,他們兩個因為戰火被迫分離,彼此思念,但又遲早會在一個名為大結局的時間點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原來,雷德濰回國的那一天,果不其然地遭受到了全德意志人民的言論炮轟。當時正是全民鼓吹新政府的時候,每個人都哭著喊著,要將馮處以絞刑。

但馮的家族和他過往的榮譽也不是紙造的。

馮不僅是德國外交官,還是舊政府傳承下來的國防軍上校。這支由貴族組建,團體榮譽感極強的軍隊,絕不允許新上台的總理拿自家軍官開刀。

於是,關於馮的去留,就成了舊軍隊和新政府之間的拉鋸戰。碰巧世界大戰一觸即發,新政府手裏只有底層貧民自發組建的軍隊,不堪一擊。

在這前後夾擊的環境裏,傲慢自大的舊政府也意識到——想要鞏固政權,得先穩住國防軍;想要穩住國防軍,就得對雷德濰.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至於底層貧民的反彈?

那就隨便找個替代品處以絞刑吧。

於是假的馮死了,真的馮卻飄洋過海來到了瑞士。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電話總算撥通了。季名望雙手緊緊地握住話筒,著急地問:“這裏是北城季家,想要找呈書,呈博士。”

電話聲中吱吱混雜著電流聲,聽得讓人心煩意亂。隔了好半天,話筒才傳出人聲,說:“呈博士她去香港了!”

原本還興奮地想把馮還活著的消息帶給呈書的季名望愣了一下,隨後又迅速反應過來——是的了,馮那麽愛呈書,又怎麽會不千方百計跟她聯系呢?

反而是他這個路人甲,太過激動了。

想到這,季名望連連道謝,掛掉了電話,滿足地離開了電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