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朱貴妃一回到榮華殿, 便屏退了屋內的宮人,只留了身邊的親信福嬤嬤,也顧不得去擦臉上的淚痕了, 神色著急地問她,“侯爺如今人在哪兒。”

福嬤嬤和晴嬤嬤兩人,均是從二十幾年前跟著朱貴妃一並進的宮,也是當年朱侯爺親自給她挑選的人,算是知根知底。

“回稟娘娘, 侯爺昨日才從宣城起身, 必是還在路上。”

福嬤嬤說完,朱貴妃便坐不住了, 急得跺腳,“本宮說的話, 他怎就不信呢,說了讓他別去打那兩人的主意, 他倒好, 直接將人給殺了, 如今怎麽辦,陛下對他的懷疑是越來越重……”

朱貴妃兩道秀眉緊皺, 即便是迫在眉梢,急得抓心撓肺了, 也依舊是有一副軟軟糯糯的嗓音。

三十多歲的容顏,不僅沒有顯出老態,反而比年輕時多了幾分韻味。

別說是宮裏的老人,就算是新進宮的年輕姑娘, 也比不過她一顰一笑所露出來的風韻。

福嬤嬤忙地勸說道, “如今正是緊要時刻, 娘娘可千萬不能亂,咱們先等侯爺的消息。”

朱貴妃怎會不亂。

這宮裏的日子,最近就是一團糟。

而這一切,不是因為旁人,正是因為皇上。

隨著皇上的年紀越大,想要舉薦她做皇後的心便越來越強烈。

她從來就不想當什麽皇後,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當什麽皇帝,一個貴妃,一個王爺,背後再有個朱侯府,她這輩子已經很滿足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她懂。

但她越是不想,陛下的勁頭越大,處處為她和文兒出謀劃策,非得將他們母子兩架在那火坑上烤著,讓他們成為了韓氏母子倆人的眼中釘不說,還讓所有人都對他們生了妒恨。

她也曾試著阻攔過。

上回陛下要廢了韓氏,她也去求了情,誰知陛下不僅沒聽,反而抓著她的手哭了起來,口口聲聲說自己沒用,給不了她最尊重的身份。

任憑她如何解釋,自己已經很滿足了,陛下愣是不願意放手。

非得說,只有皇帝和皇後,才是真正的夫妻。

她並不這麽認為。

妾怎麽了?兩個人只要有感情在,相伴一生,比起那有名無實的正妻不是強上百倍。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喜歡陛下的深情,還是討厭陛下的深情,她倒寧願陛下對她別那麽執著。

可她這番不稀罕的態度落在陛下的眼裏,到頭來,又撈了一個善良,不貪心的美名。

朱貴妃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侯府的那丫鬟至今都沒個消息,範伸居然沒死,還活著給皇上送了信回來,那信上雖未提及旁的事,但能讓侯爺費盡心思地四處追殺,必定是已經知情了,朱貴妃又是一陣頭疼,捏著眉心道,“晴嬤嬤呢,到哪兒了?”

福嬤嬤答,“前兒來信,已經在回長安的路上。”

朱貴妃想起範伸那封信上寫的日程,煩悶地吐出了一口氣,決絕地道,“範伸大抵也是五日後到長安,你派些死士將其攔下來,殺了,這回可萬萬不能再有閃失。”

侯爺已經失手,她不能再失手。

那話雖毒,可經過她那語氣一說出來,軟軟糯糯,看似壓根兒就不是個心腸毒辣之人。

***

文王從知州府逃出來之後,當夜便跟著範伸為他挑出來的幾個隨從,乘坐了回長安的船只。

一路上竟是意外的順遂。

越接近長安,文王的底氣越足,有這兩個證人在手,他朱侯爺這回是死定了。

等他到了長安,便第一時間進宮去見父皇。

他要告訴父皇,當年秦家和姑姑的謀逆之案,都是遭了朱侯爺的算計,父皇不過是被他蒙在了鼓裏。

他還要找出那個被朱侯爺送進皇宮二十幾年,如今說不定已經生出了皇子或是公主的嬪妃。

這回他非得親自揭露朱侯爺的嘴臉,將他的醜行公布於世,讓他永遠也翻不了身。

文王一想起這些,心情便是一陣亢奮,看到長安的碼頭時,便徹底地坐不住了,早早便去了船艙之外,“等本王到了長安,你們趕回江南,去接應範大人。”

文王也不知道自己出來後,範伸如何了,朱侯爺那狗東西,肯定不會放過他。

若是真死於朱侯爺之手。

他必定會為他報仇雪恨。

文王恨不得飛進皇宮,飛到皇上的面前,到了碼頭,見到前來迎接的晴嬤嬤和福嬤嬤時,文王還高興地上前,讓兩人為他開路,“你們速速去知會母妃,讓她到乾武殿候著,本王有個重大的消息,要告訴她和父皇。”

對面的福嬤嬤和晴嬤嬤卻遲遲不動。

望著他身後那兩位證人,臉色如同從土裏剛刨出來的一般,一片慘白。

文王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後的死士已經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福嬤嬤上前一刀子手劈在了文王的肩頭,直接將其扛在了馬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