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日。

縣衙開門不久,雷老太太就率領家人來衙門打聽進展了,希望早點定了柳玉珠的罪,她好早點帶走兒子的屍體,回家安葬。

陸詢面都沒露,派陳武去打發了雷老太太。

雷老太太不是宋氏,她不敢硬闖衙門,卻也不甘心就此離去,披麻掛白,在衙門附近領著兒孫哭。一家人哭聲不大,驚擾不了知縣老爺,只引得百姓們駐足圍觀,竊竊私語,紛紛議論此案,夾雜著一些捕風捉影的對柳玉珠的臆測。

種種人證物證都對柳玉珠不利,民聲又如此,倘若不是陸詢認識柳玉珠,相信她的清白,換個知縣,可能直接就給柳玉珠定罪了,哪怕柳玉珠不認,也能來個屈打成招。

到晌午,前往鄒峰等三個犯人家鄉打探的捕快們回來了。

鄒峰家裏,他的老娘早在他犯事潛逃當年便得了急病去世了,鄒老爹身體虛弱,如今苟延殘喘而已,平時若與村人談到鄒峰,也都是唾罵之詞,嫌鄒峰連累了一家人的名聲。鄒峰的兩個弟弟都是莊稼漢,皆有妻子兒女,踏踏實實種地過活,不曾離開故土。

另外兩個死刑犯的家裏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聽完捕快的話,錢主簿看向陸詢,道:“大人,昨日我已經將雷捕頭參與過的其他舊案卷宗找出來了,您要過目嗎?”

陸詢尚未說話,趙縣丞轉向錢主簿:“你也懷疑雷捕頭死於仇殺?依我看,如果真有犯人家眷如此憎恨雷捕頭,他們早對雷捕頭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反倒是那柳玉珠,平時就與雷捕頭不清不楚,因情殺人,嫌疑最大。”

錢主簿心想,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麽,大人偏向仇殺報復,你直接去勸大人啊!

錢主簿悄悄看向主座上的年輕知縣。

陸詢手裏握著鄒峰案的卷宗,他似乎沒有聽到兩人說了什麽,又看了一遍卷宗,他擡起頭,對趙縣丞道:“本官對鄒峰案有些疑慮,還勞縣丞隨本官去馬家走一趟。”

趙縣丞昨日就發現陸詢很在意鄒峰案了,但他不懂,鄒峰案能與雷捕頭的死有什麽關系?

年輕的書生,定是受了柳玉珠的美色蠱惑,想方設法替她擺脫罪名。

可陸詢身份尊貴,趙縣丞不敢公然表達自己的態度。

“應該的應該的。”趙縣丞恭聲道,命人去給陸詢備車。

正午時分,明日晃晃,陸詢一身青色官袍走出縣衙大門,陳武、趙縣丞步行跟隨左右,後面還跟了一隊捕快。

陸詢正要上車,雷老太太哭喊一聲青天老爺,踉踉蹌蹌地朝這邊跑來了。

陸詢循聲看去,除了雷家眾人,還看到一對兒布衣父子,父親年約五十,面容敦厚,脊背微微佝僂,兒子雙十年華,五官俊秀,神色焦急。

父子倆原本站在一處樹蔭下,見雷老太太跑過來,父子倆也匆匆跑了出來。

陳武低聲道:“大人,那便是柳暉、柳儀父子。”

陸詢面無表情地上了車。

雷老太太哭跪到馬車前,充滿希望地看著車廂:“大人,大人查到真兇了嗎?大人要去抓捕真兇,老婦跟您一起去!”

柳暉跪在她一旁,雙目含淚:“大人,小女玉珠絕不會殺人,求大人還她清白!”

車內,陸詢閉目,攥了攥手。

還她清白?

他正是因為要了她的清白,招了她那麽多眼淚,才自覺虧欠於她,若能奉還,他早還了。

“本官另有要案要查,你等先退下,雷虎一案本官自會查明。”

陸詢挑簾,看著二人道,隨即放下簾子,命車夫出發。

陳武去攆雷老太太,柳儀神色復雜地扶起父親,父子倆守禮地避到一旁。

等陸詢的馬車走遠,雷老太太瞪向柳暉父子,狠狠地吐了一大口吐沫。

父子倆及時避開,柳暉還想分辨分辨,柳儀二話不說地扶走了父親。

跟雷老太太那種胡攪蠻纏的人沒什麽好說的,雷老太太把雷捕頭當寶,覺得玉珠會稀罕雷捕頭,柳儀卻知道,妹妹玉珠就算眼睛瞎了,也不會選擇五大三粗的雷捕頭,如果不是妹妹命苦早年進宮,或許妹妹早嫁給謝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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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當空,家家戶戶都在吃午飯,街道上少見行人。

趙縣丞身體肥碩,跟車走了一刻鐘,後背便被汗水打濕了一小圈,瞥眼旁邊的馬車,心中叫苦不叠。

繞過幾條巷子,終於,馬大祥的家門出現在了眼前。

“大人大人,那就是馬家!”趙縣丞一邊拿帕子擦汗一邊激動地道。

陸詢挑簾看看,調遣幾個捕快去馬家後面守著。

趙縣丞暗暗好笑,馬家就一個寡婦一個老奴,能犯什麽事?

馬車停到了馬家門前。

大門緊閉,陳武上前叩門。

“誰,誰呀?”

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了出來,似乎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