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四月初五日,新科進士在謹身殿朝考,由翰林院主持,考一天。

沈清疏漫不經心做完交卷,擰著眉,一臉的苦大仇深。

出了大殿,好幾個士子明裏暗裏偷覷她,有個膽大的同年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沈兄,最近那個傳言是真的嗎?”

沈清疏一聽,臉拉得更厲害了,要說放榜之後京城的稀奇事,誠意伯府以無可匹敵之勢,竄升登頂榜一,不過發酵了兩三日,卻感覺人人皆知了。

據傳,現任誠意伯,新科傳臚,癡心一片,為拒絕祖母安排的妾室,竟然謊稱自己不舉。

古人也八卦得很,這件事飛速傳播,異化衍生出各種版本,譬如她真的不舉,只是怕丟了顏面,不敢讓太醫把脈;再譬如她其實是好龍陽,根本就不喜歡女人,還編出她和夏薄歸的二三事,理由是他們都不納妾,種種傳言漫天飛,就差上震驚體了。

沈清疏只恨自己那天忘了清場,也沒來得及警告馮太醫。第二日林修平就忐忑復雜地找上門來,問她事情究竟。

越想越氣,她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假的,不信謠,不傳謠。”

夏薄歸見了跟上來,等距離遠些,才關切地問:“清疏,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面對他,沈清疏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說:“師兄,連累你了。”

“無妨,那些都只是笑談耳,”夏薄歸不在意地擺擺手,語重心長道:“倒是你,如何就傳成這樣,頗影響你的聲名。”

經此一事,她在京城大姑娘小媳婦裏的名聲倒是好極了,可男子之中,卻對此十分不屑一顧,私下裏嘲諷稱她為“情種”。

沈清疏嘆了口氣,“只是我們成婚一年,還沒動靜,和長輩生了些齟齬,讓師兄見笑了。”

她現在煩惱糾結得很,那天和老劉氏說了外放的事,老劉氏倒是暫時忘記了其他,卻當場給她表演一哭二鬧三上吊,說沈清疏要是敢尋求外放,她就一頭撞死在她面前。

她會不會真的尋死?沈清疏不清楚,可她沒法冒這樣的風險,誠意伯府那天鬧得雞飛狗跳,老劉氏哭天抹地的,這件事現在就是拖著,她不想妥協,卻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今日朝考,她都想破罐子破摔,考個一塌糊塗,不得不外放,心裏又拉扯著下不定決心,最終猶猶豫豫,心緒不寧,也不知道自己答了個什麽。

“原來如此,”家長裏短的事,夏薄歸也不好多說,見她愁眉緊鎖,拍了拍她肩膀,寬慰道:“你還年輕,我和娘子也是成婚第二年才有喜,老人家不過著急了些,你且放寬心,不要太在意。”

再過兩年也還是一樣的,可這沒法跟外人解釋,沈清疏苦笑了一下,也不想再談,輕聲應了,“多謝師兄。”

出了宮門,她和夏薄歸告別分開,懷著滿腹愁思正要回伯府,忽然聽得一道久違的聲音喊:“沈兄。”

她止步一看,卻是關意明,不禁有些訝異,兩人疏遠之後,很少再見面,不過點頭之交。不知他有何事,沈清疏轉身回禮,“關兄,許久不見了。”

“是啊,沈兄貴人多忘事,”關意明走至近前,語氣有些奇怪,“最近便是我,也聽說了沈兄的軼事。”

沈清疏尷尬笑笑,實在不想再跟人聊這個,直接道:“不知關兄找在下有何要事?”

“誒,沒事就不能找沈兄了嗎?”關意明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把折扇來,唰地一下打開,悠然地搖搖頭道:“我見沈兄你面帶愁色,悶悶不樂的,正好我今日約了幾個同窗吃酒,沈兄不若同我們一道去,小酌上幾杯,消消愁緒。”

沈清疏一愣,關意明確實是個喜歡吃喝玩樂的主,但他二人早已不是滁州交情了,她心裏有些疑惑,客氣地拒絕道:“不必了,我家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關兄你們自去吧,倒也不差我一個,沈某先告辭了。”

她說完要走,關意明立馬扯住了她袖子,“那不成,大家都翹首以盼,怎麽能少了沈兄你呢?沈兄,你今日一定得去。”

“關兄,我真不能去,就饒了我吧。”沈清疏無奈,她一貫不喜歡酒宴,而且就林薇止鼻子那麽靈,她敢在外面喝酒麽,回去得受多少冷臉?

關意明還是不放,兩人拉扯了一陣,沈清疏有些不耐煩了,掙開衣袖,“關兄,平日裏也不見你這麽執著,你今日到底有何用意?”

“唉,實話說吧,我今日其實是想給沈兄,引薦一位貴人,”關意明覷著她神色,也知道不說不行,故意嘆息道:“我知道沈兄和嫂夫人感情甚篤,近日在尋求外放,這位貴人興許能祝沈兄一臂之力,解沈兄困境。”

“是嗎,哪位貴人?”沈清疏不太相信,關意明至京不過半載,能認識什麽貴人,是她作為誠意伯不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