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北風凜冽,第二日晨起,聽得外面的喧嘩聲,沈清疏披衣出來一看,卻是飄飄灑灑地下起了小雪。

是京城今年的初雪。

她擡眼望去,遠山陰郁著看不清,地上也積了薄薄一層,好在不多,她試著用腳尖一碾便化了。

林薇止也跟了出來,伸出手去接雪花,“場地這樣濕滑,今日不知還比麽?”

“說不準,”沈清疏偏頭見她穿得單薄,皺了皺眉道:“怎生就這樣出來了,當心著涼。”

她自然地牽了林薇止回去,把她微涼的指尖攏在掌心。

林薇止體寒,冬日裏睡覺幾乎離不得湯婆子,有時晚上便是泡了熱湯,上床之後,腳心也涼得沁人,所以冬日裏,沈清疏會格外關注些。

乖乖地回床上躺好,卻也睡不著了,林薇止看到她備好的弓,繞有興致地問:“你也是打小就練射箭嗎?”

賽馬除了馬術,還要考驗馭馬人的射術,賽道之外,立著數十個靶子,奔馬過程中,手離開韁繩,彎弓射箭,片刻不停,十分有難度,最終成績,是綜合計算中靶環數和前後到達順序。

“自然,騎馬射箭,一向相輔相成。”沈清疏取了弓在手上,細細擦拭一遍,似這類物事,她比較念舊,這把弓也跟她好幾年了。

林家是純粹的文官家庭,林薇止還未曾接觸過弓箭,她好奇地接過來,試著想拉動一下,只拉開很小的弧度就再也拉不動了,頓時訝然,“怎麽這麽難?”

“這是一石的弓,你未曾訓練過,自然拉不開。”沈清疏笑著繞到她身後,把著她手臂松松一拉,立時弓如滿月,放弦時,發出一聲“錚”響。

她天生性別劣勢,反卻勝過其他人,成為其中佼佼者,林薇止摩挲著指尖拉出的弦痕,忽然偏頭問:“你比其他人力氣小些,如今這樣一定也下了不少苦功吧?”

“是,不過還好,至少我還比較喜歡。”沈清疏也未虛言,伯府子弟,必須精通一門兵器,她一開始,也真是弓都拉不開,但相比之下,射箭和槍支有一定的共通之處,她力氣練上來,準頭就容易多了。

“我昨日聽他們言語,你前兩次也參加了,奪得第幾?”

“嗯,一次第二,一次第三。”沈清疏摸摸鼻子,莫名心虛。之前每次比賽完畢,都會有貴夫人看中她,有意和伯府結親,只因她有婚約在身才最終做罷。

“確實厲害。”林薇止撐著臉笑看她,美目流光,沈清疏被看得有些耳熱,撓了撓臉偏開頭。

天光大亮時,陛下傳詔過來,今日的賽馬還是照常舉行,沈清疏便去牽了大黃。

出了帳篷,見著其他人馬,林薇止想起來,好奇問了一句,“對了,上兩次第一是誰?”

沈清疏道:“都是符小侯爺。”

“咦,是傳言那位符小侯爺嗎?”

“正是。”

這位符小侯爺確也是個知名人物,他父親不成器,老侯爺一氣之下,廢號重練,幹脆請立年幼的他為世子,離譜的是,當時的聖上還真的準了。

他也爭氣,如今不過二十來歲,便已上過戰場,立了兩次功,在勛貴一輩年輕人之中,最出風頭。

這是少數林薇止知道的京中子弟,她也沒太在意,隨口稱贊了幾句。

沈清疏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林薇止這樣呢,感覺她矮了符小候一頭似的,可她又不能說我是讓著符小侯的,那也實在太酸了,而且她全力以赴之下,兩人也最多就是五五開。

她心裏暗想,不成,她定得贏符小侯一次才行。

到了賽場,前後都是馬匹,大黃也變得格外興奮,嘶鳴著不斷蹭她的臉。

因觀景台居於賽道中央,縱覽全局,賽馬的觀賞性又頗佳,便是婦孺,也十分愛看,自創建以來,在秋獵冬狩中,反而最出風頭,沈清疏一眼望過去,根本找不到人。

左右也未見符小侯,一問,好嘛,符小侯說自己現在年齡大了,不便和少年人爭,直接不參加了!

沈清疏一口濁氣堵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

迷茫了好半天,才決定不管了,反正她也要拿一次第一。

雪下得大了些,侍者依次分發了帶標記的羽箭,比賽開始前,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得馬兒不時打響鼻的聲音,一眾高頭大馬並列著排成一線,騎手個個緊張地挽著韁繩。

“駕!”

令旗一揮之下,斥喝聲響起,縱馬揚鞭,瞬間由靜及動,馬蹄踢踏,其疾如風。

馬背起伏顛簸,沈清疏牢牢踩在馬蹬上,寒風吹得她青色的袍角獵獵作響,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眯起,她手臂卻分毫不動,一支接一支地抽了羽箭,幾是不間斷射出,箭箭正中靶心。

大黃和她配合默契,也是撒了歡地狂奔,到終點線前,一匹白馬趕上一躍,二馬幾乎同時越過終點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