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安公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敢硬勸,連忙進正殿去找能說了算的人。

足有半炷香的時間過去,安公公才出來喚平彰和宋佩瑜進去。

宋佩瑜默默跟在平彰身後,想盡量掩蓋住雙腿的刺痛和行動間的不自然,卻進門就察覺到了腿上極有存在感的目光。

其實跪半炷香而已,宋佩瑜還真不至於跪到腿瘸。

但他最近確實在長個,去年的衣服明顯短了很多,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會偶爾覺得腿疼。

只能說正好撞到一起了。

體面沒保住,宋佩瑜幹脆放棄掩飾。

人在難受的時候,總會錯以為奇奇怪怪的姿勢會讓自己好受些,宋佩瑜也不例外。

沒等兩個人走到面前,重奕的嘲笑聲已經傳入宋佩瑜的耳朵,“腿怎麽了,太廟祭祀那天也沒見這麽不中用。”

“疼”宋佩瑜老實答道。

他沒法給重奕解釋他這是因為長個太猛所以缺鈣,骨頭比平時脆弱。

重奕嗤笑,對著旁邊的空椅子揚了揚下巴。

始終愁眉苦臉的安公公見狀,連忙扯著宋佩瑜的袖子去椅子那邊,“少尹快去歇歇,回頭我給你拿兩個小手爐放在腿上,可別作病了。”

宋佩瑜望著重奕看不出表情的臉猶豫了下,思考如果順勢賣慘會被輕易放過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後得出結論,不足兩成。

於是宋佩瑜從善如流的順著安公公的力道去坐著了。

平彰徑直走到重奕身邊跪下,深深低下頭。

重奕瞥了平彰一眼,自顧自的吃點心,半點理會平彰的意思也沒有。

安公公連熱茶都沒敢給宋佩瑜上,無聲退了出去,親自守在門口。

宋佩瑜突然覺得他來的時間不太好,應該和平彰錯開才是。

他心中是萬萬不願意讓平彰知道他犯了什麽錯,以己度人,宋佩瑜覺得平彰應該也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畫面。

但來都來了,又不能再和重奕說‘要不我等會再來’,宋佩瑜唯有低下頭盯著腰間的彩穗研究,盡量不將目光落在平彰身上。

心情平靜下來,宋佩瑜才恍然驚覺,重奕剛剛為了平彰破例,在勤政殿主動開口沾惹麻煩。

重奕吃光了點心,拉金鈴叫仆人進來,又要了兩盤點心和一壺熱茶,仿佛完全看不見仍舊跪在地上的平彰和雕塑般坐著的宋佩瑜。

等到花廳裏的仆人再次盡數退出去,宋佩瑜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吃飽喝足,重奕還閉眼小憩了會,才像是終於發現自己面前跪著個大活人似的,懶洋洋的開口,“跪著做什麽?”

“我做錯了事,連累殿下為我操心,來向殿下請罪。”平彰磕了個帶著悶響的頭,只一下,額頭上就青了小塊。

不等人追問,平彰就老老實實將他剛捋順的經過都說了出來,“那串瑪瑙是我爹留下的東西,因為來路不正,所以始終被封存著。到了鹹陽後,我才將瑪瑙拿出來放在手邊,全當做個念想。在勤政殿的時候,我仔細觀察過肅王手裏的瑪瑙,確實就是我書房的那串。”

宋佩瑜仍舊低頭欣賞腰間彩穗,卻沒耽誤他豎起耳朵聽平彰的話。

瑪瑙串子怎麽個來路不正法,宋佩瑜也能想到。

雖然有兩個瑪瑙存在瑕疵,但仍舊不影響那串瑪瑙是難得的珍品。

平彰的父親戰死的時候,永和帝連建威大將軍都不是,自己都未必有幾件這樣的寶物。

起碼從剛才永和帝的反應來看,他不認識這串瑪瑙。

那這串瑪瑙的來歷就很值得斟酌……

只是宋佩瑜沒想到,平彰竟然如此輕易的就將瑪瑙串子本就來歷不明的事告訴重奕。

可以說平彰現在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先父蒙蔭的結果。他卻輕而易舉的將可能會讓永和帝徹底厭惡他父親的事說了出來。

嚴格意義上來講,平彰是宋佩瑜到東宮這麽久,見到的第一個在永和帝與重奕之間,選擇重奕的人。

這讓宋佩瑜有些懷疑,往日平彰在學堂上表現出的憨傻笨拙,究竟是本性粗獷不拘小節,還是大智若愚。

畢竟今日若是沒有重奕在場,無依無靠的平彰所受到的處罰,必定會比魏忠嚴重得多,至少在東宮學堂讀書的資格肯定會被剝奪。

而平彰如今在外面最大的體面,就是他從小陪重奕長大的情分。

“誰從你書房拿走了那串瑪瑙?”重奕問。

平彰的頭垂得更低,悶聲道,“我不知道。”

“先去知會皇叔一聲,然後將你府上的奴才全部發賣。”重奕冷聲道,“再去領三十軍棍。”

“是!”平彰又磕了個頭,高高興興的走,離開前還給宋佩瑜做了個鼓勵的手勢。

然而宋佩瑜此時只想喝口熱茶壓驚。

重奕這也太狠了。

無論是府上奴才全部發賣,還是三十軍棍,在宋佩瑜眼中都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