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佩瑜轉頭看向宋景玨的方向,下半邊臉被陽光照得幾乎透明,上半張臉卻完全在陰影中,讓宋景玨沒法看清宋佩瑜的表情。

然而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宋佩瑜什麽都不用說,宋景玨就知道宋佩瑜的心情正極度糟糕。

宋景玨上次見到宋佩瑜心情這麽糟糕,還是分家一個老太太仗著自家經營下宋氏的布莊連年都是收益最高的進項,自以為於宋氏有功,走到哪裏一雙眼睛都恨不得長在腦袋頂上。也不知道這位老太太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堵著柳姨娘陰陽怪氣。

宋佩瑜和宋景玨剛好經過,在暗處將老太婆說的那些難聽話聽了個正著。

彼時宋景玨剛得了把新劍拿在手上把玩,當即就想假裝失手嚇嚇那個分家老太太,卻被宋佩瑜攔了下來。

還年少無知的宋景玨面對的就是宋佩瑜現在這種謙遜克制,完美到違和的笑容。

如果是現在的宋景玨就會明白,這是宋佩瑜的心情極度糟糕的表現,臉上完美的笑容不過是為了掩飾他糟糕的心情和正想要做某件事的迫切。

當年的宋景玨卻以為宋佩瑜是不想將事情鬧大才會拽著他離開,於是暗自計劃去找分家人的麻煩給宋佩瑜出氣。

宋景玨找人麻煩的時候,從來懶得有多余的廢話,一句切磋就讓分家和他一同上課的平輩每次都滿頭包的回家。

當然宋景玨也沒討到好處,接連將兩個平輩打得不敢再上學,自己也沒逃過滿頭包命運。

他爹親自動手,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宋景玨將滿頭包遮掩好,馬上去找已經好多天閉門不出的宋佩瑜,迫不及待的想用分家的兩個倒黴蛋的經歷逗宋佩瑜開心,結果卻撲了個空。

然後事情就開始朝宋景玨預料不到的方向發展。

宋佩瑜閉門幾天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身體不適,而是突發奇想,召集能工巧匠研究出了新紡紗機。

有了新紡紗機,相同時間內,一個人的紡紗量能抵得上用舊紡紗機的十二個人。

在唯一有圖紙的宋佩瑜的堅持下,經營宋氏十三家布莊的分家非但沒將新紡紗機拿到手,反而手中經營的布莊被分出去五家,連同新紡紗機一同交到了和分家有舊怨的另一支分家手中。

沒過半年,宋景玨就聽說原本經營宋氏所有布莊的分家被有新紡紗機的分家打壓的擡不起頭,手中的布莊只剩下了三個,連帶著家裏老太太都急得病了,只能送到莊子上養著。

從宋氏最風光的分家之一,到全家夾起尾巴做人,只隔了不到半年。

宋景玨這才知道,他平日裏病懨懨最喜歡與人為善的七叔,那日的笑是氣極而笑。

“跟我出去一趟。”宋佩瑜將看著就心煩的大理石扔給了宋景玨,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宋景玨弓起骨結敲了下手中的大理石,沒發現任何異樣,更奇怪這麽平平無奇的石頭怎麽會被宋佩瑜在意,卻不敢在此時觸宋佩瑜的黴頭。懷裏原本當成寶貝似的兔子直接扭了頭扔在地上,大步追上宋佩瑜。

宋佩瑜和宋景玨從李栓住口中問到了劉山家是村子最南邊的房子。

往劉山家去的路上,宋景玨看宋佩瑜的心情似乎比在家的時候好了點,沒忍住好奇心,“劉山是誰?這個人怎麽了?”

宋佩瑜轉頭看了眼他的傻侄子,擡起下巴隔空虛點宋景玨手的方向,“這是從芳姐兒送我的荷包裏拿出來的。”

毫不相幹的回答讓宋景玨愣了下,這才發現宋佩瑜腰間正細系著個破布似的玩意兒,想來就是宋佩瑜口中,芳姐兒送的‘荷包’。

宋景玨心裏頓時酸的厲害,完全忽略了宋佩瑜話中的重點,癡癡地望著宋佩瑜腰間的荷包,發自內心的感嘆,“這荷包真別致,芳姐兒肯定花費了不少心思,要不第一個荷包還是留給芳姐兒做個紀念,我幫你給芳姐兒送回去。”

‘啪’

一聲脆響。

宋景玨正準備拽荷包的手背上多了個通紅的印記。

宋佩瑜停下腳步,望著宋景玨的目光逐漸微妙,“這塊石頭是那個叫劉山的小子送給芳姐兒的,還讓芳姐兒好好保管他的‘傳家寶’。”

“嗯?”宋景玨愣住。

他今年十四歲,去年家裏給宋景明議親的時候,就順便將他帶上了,不僅陪著宋景明去過很多家做客,父親、母親也頻繁的帶著他去很多從前根本沒有交集的人家赴宴。

就算沒有這些經歷,宋景玨也知道有人莫名其妙的將‘傳家寶’交給個從未相處過的小姑娘保管會是什麽意思。

好大的癩蛤蟆,竟然敢惦記他妹妹?!

宋景玨怒氣沖沖的跑到劉山家,看到緊閉的大門才想起來,這個時間村民不是在開荒,就是去附近找野菜和野果,幾乎不會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