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鄉紳還活著的時候對這七百五十畝地並不上心,僅僅是春耕找村民來種,秋收再找村民來收。

地裏具體種什麽從來不在意,全憑村民做主,種子也全從村民那裏買。

每年秋收時,鄉紳都會直接讓鎮子上的糧行來地裏收糧食,換成接下來一年的口糧和銀錢。到手的銀錢往往還沒捂熱乎,就變成了品質不一的玉石。

以豐鎮的偏僻和貧窮,可想而知到這裏的玉石能有什麽品質。

鄉紳卻絲毫都不在意,哪怕只有一兩銀子,也要換成玉石才行。

就連撞了頭,鄉紳也舍不得動用那些玉石,遺言都是求孟叔將他收藏的玉石放在棺材裏做陪葬。

正是因為迷戀玉石,鄉紳守著七百五十畝的良田,不僅沒有攢下任何家財,連住處都越來越破敗,好好的土地也因為不愛惜,產量越來越低。

經過這段時間在梨花村的觀察,和銀寶去豐鎮一次的經歷,宋佩瑜覺得宋家人在梨花村想要安穩生活,最大的難題是物資匱乏。

七百五十畝良田,就是解決這個難題的關鍵。

直到天邊泛起了白色,宋佩瑜才撐著沒有一處不酸軟的身體靠在椅背上,邊揉著刺痛的手腕,邊雙眼放空的回想是否有沒考慮周全的地方。

身體已經有發熱的跡象,腦子也開始昏昏沉沉的,宋佩瑜不敢再多耽擱,將寫滿只有他能看懂奇怪符號的宣紙壓在硯台下面,吹滅了只剩下一小截的蠟燭,用最後的力氣爬上床。

宋佩瑜卻不知道,他房裏的蠟燭滅了不久,同樣折騰了半宿,臉色慘白的柳姨娘就來房間看過他,給他整理了被角後,在床頭坐到了天色大亮,每隔一會就要用手背試試宋佩瑜有沒有發熱。

這個夜裏沒睡好的又豈止是宋家人,整個梨花村都因為村子裏有了牛而陷入莫名的興奮。

更有頭一天沒能見到牛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到宋家門前,想要看牛一眼。

金寶實在是不能理解這些村民對牛的狂熱,卻沒阻止村民們看牛。

只是宋佩瑜還在睡,就沒讓村民進門,而是將牛牽到門口拴著。

休息了整晚又吃了精心加餐的青牛一掃昨日的疲憊,昂首闊步走出院子,像是座小山似的立在門前。

金寶將牛拴好了,就站在一邊,每當有村民想要去摸摸青牛,金寶猶如實質的目光就會立刻看過去,久而久之,就沒有人再試圖對青牛動手,只用羨慕、渴望又夾在著慈祥的目光望著青牛。

趁著人多的時候,金寶將昨晚宋佩瑜交代的話告訴村民,“你們去撿柴的時候若是看到嫩草,盡管割了帶回來,每有五十斤的青草,我們就用一碗豆油換,若是不要油,就給你們銅錢。”

村民們聞言愣了下,都不相信還有這種好事,爭先恐後的問金寶真的假的,是不是只收五十斤青草。

金寶何曾見過村民們這般熱情的模樣,頓時笑了,“當然是真的,只要牛還在一天,青草就不限量的收。另外我們家要開始春耕,還希望諸位都能搭把手,在我們家地裏幹幾天的活,春耕後這頭青牛就借給幹活的人幾天。但你們每天都要將青牛送回來,禁止私下給青牛喂食,早晚青牛都在家裏吃,中午我會給青牛送飯。”

還沒到晌午,已經有小半數的村民表示願意為宋家的春耕出力。

腦袋轉的稍微快些如李狗蛋,還特意和金寶保證,他家的春耕已經結束,無論宋家的春耕做多久他都能從頭幹到尾。

宋佩瑜醒後聽說了村民們的反應並不覺得意外。

鄉紳當初口頭說死後將土地留給村民,必然是對少數人承諾,不然銀寶剛開始在村子裏換糧食就不會那麽順利。

這時代就是血緣至上,宗族為大。鄉紳找到‘親人’後改了主意,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就算有當初被承諾的人不甘心,最多就是煽動村民不給宋家春耕,逼宋家付出更多的代價。

如今宋佩瑜用一頭青牛,將主動權重新握在了自己手中。是村民為了能借走青牛,搶著給宋家幹活,而不是宋家急著春耕,無奈之下只能給村民加工錢。

對於村民們來說,除了不能出門的冬天,每個季節都是開荒的季節,就算今年來不及下種子,明年的日子也會更好過些。

因此他們毫不在意青牛排到他們的時候,是否還是春耕的最佳時日。

宋佩瑜也不擔心將青牛借出去,會有人對青牛起賊心。

他從村民手中收青草,就是等於給村子裏半大不小的孩子和婦人們找了個固定有收入的事做。況且只要青牛還在,就有可能給任何一戶村民家裏幹活。

村民們只會比宋家人更在意這頭青牛,巴不得青牛活蹦亂跳膘肥體壯。

有了村民的支持,宋家抓住了春耕的尾巴,先將銀寶這次帶回來的六百斤種子種了下去。